“我看你行事,是个体面讲究,也足够细致的人,性情也难得敦厚宽和,就算是有缘吧。学这个,一是要多看多做多学经验,二也要看天份多琢磨,你在这里能呆几年我也不知,所以也论不上什么师傅徒弟的讲究。你如果真有兴趣,就当自己是个学生,同上夜校上课一样,我这边做旗袍你就过来学,能学到多少,看你自己悟性了。”
阿秀很是感激。她喜欢裁剪缝纫,对旗袍也着迷,能有机会学习感兴趣的事,无论如何都是幸运的。
至于两件旗袍,老太太坚持不肯收钱,道:“说了是给你的谢礼,怎么能收你钱?我病的这些天,你心善体恤我们两夫妻,既照顾我们饮食,又帮老梅赶制顾客的订单,真要事事算清,怕还不够相抵呢?”
阿秀听她这么说,不好坚持,只得作罢。她后来没事的时候便往前面来,遇到老先生忙碌便执意尽尽学徒的本份帮上一帮。偶尔有人做旗袍,便跟着老太太学习,打打下手,用心领悟。她的第二件亲制旗袍出来后,就有点像样子了。她心里感激老两口,常常便穿旗袍接送小飞去市场买菜,碰到有人喜欢看便给人介绍,去梅记看衣服的人稍稍就多了起来。老太太便悄悄地笑眯眯向她伸大拇指。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顾一野回营后有一个星期都没有再来。小院的铁栅门边,那棵她叫不上名字的又高又直的大树开花了。
未长叶,先着花。和她的手掌般大小一样的花朵,红艳艳的,五瓣,瓣形挺括,中间是黄色的蕊。半点也不娇柔,炽烈地,火焰似地,忽啦啦地延着枝杈一路烧到树梢顶,远看像燃烧着的一树红云。
“这是木棉。本地人有叫凤凰树的,还有的地方叫英雄木。”
那天她在前宅二楼,陪客厅沙发上的老太太聊天时,老太太透过二楼的窗户看见开花的枝头,老太太这么告诉她。
“名字倒是贴切,花开得真有气势,树也高大,有英雄气象。”
阿秀道。
“嗯”老太太撇撇嘴,“一说英雄,你是不是又想到当兵的啦?”
阿秀笑道:“不像么?”
老太太继续撇嘴。
楼下店里电话铃响,接着梅伯的声音从楼下传上来,“女仔,妳的小顾找妳,接电伐喽!”
她很是意外地下楼,果然是顾一野的电话。
“怎么打到这里?”
“我一个星期不回去,你就一点不想我吗?”
他很是郁闷地道。
阿秀笑道:“你部队里的电话,我怎么好没事就打?半年无音信都等过了,才一个星期嘛。”
顾一野叹了口气,自己也觉得自己莫名其妙。
“放心,想着你呢。”阿秀背着老先生压低声音道。
顾一野这才笑咪咪地道:“我也想你。”
“很忙吗?”她问。
“嗯。可能还要忙一两个星期。”
“没有关系。我和小飞都好。你放心。”
“……嗯。”
“你还好吗?”
“好。就是想你。”
“我等你。多久都等。你放心忙。”
“嗯。”
顾一野心里一片柔情,忍不住对着听筒轻轻啵了一下。
但阿秀显然是听到了,当着老先生的面,她觉得很难为情,只好压低声音道:“知道了。会想你的。”
“嗯。”
顾一野的声音带着委屈与撒娇的意味,阿秀忍住笑。
“一野,你好好地啊。”
“忙完这一阵,我就去看你。”
“好。我等你。”
“嗯。”
顾一野挂了电话。越过越回去了,像小孩子要不着糖一样。
他最想要的,无非就是这一句,我等你。
没关系,我等你。
听到了,他便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