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袍（下）

想到这里，又不禁有些沮丧，还是要快一点找到工作才行。

老太太量完尺寸，又让她选定盘扣的花色，将布匹展开裁下一段，戴上老花眼镜就埋头在烫台旁忙活起来。将阿秀晾在一边，也顾不上理她。

等老太太忙了一阵，抬起头来，见这姑娘居然还没有走，站在一边，入神地看她忙活，划线、测算留省、打版……看得十分专注。

“你会缝衣服，学过裁剪？”老太太有点意外。

“嗯。”阿秀点头:“会，在小作坊做过裁缝。”

“自己平时做衣服吗？”

“做。以前住乡下，家里的女红裁衣都自己做，有时也照着服装杂志上的自己琢磨着改一改。”

“嗯……难怪我瞧你穿衣眼光还不错。”

阿秀看着老太太打出的版，赞叹道:“梅姨，你手艺真好。”

老太太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不再管她，继续手里的工作。

阿秀又跟着看了一会儿，店里老式时钟敲响，时间已经是下午五点，这才忙不迭地告辞，去接张小飞。

到了晚间，阿秀正与两个孩子在院中吃晚饭呢，老太太在二楼窗囗唤她，说是明日上午接着裁，问她有没有兴趣，可以上前面来看。阿秀自然是高高兴兴地应下了。

第二天她往前面店里去，却不知怎地大门紧闭，敲门不应。到了晚上，也是如此。第二天依然。第三四天也是。阿秀不知何故，暗暗担心。到了第六天，她如往常一般去前宅探看，店门开了。梅老先生正在烫台前忙碌，想是关门五天，要把耽搁的工作赶着做完。她连忙询问情由。老先生摘下眼镜叹气道:“囡囡几十年的老病症了，腰痛嘅坐唔起，儿仔接𠰠广州住院，昨夜才返。谢你关心。”阿秀又问了几句具体病情，就听楼上传来老太太脆亮的声音，“阿秀姑娘吗？上来吧。”

阿秀略带了些忐忑上楼，陈设古朴传统的二楼客厅里，吴雪薇腰后垫了几个软垫，正坐卧在长沙发上。阿秀连忙问她，可还好。

吴雪薇点头道:“老毛病了。从前只是累了觉得疼。如今隔上了十天半月就疼一疼，这一次还疼得特别厉害……大约真是老了。”

阿秀也只好宽慰了她一会儿。

“给你裁的旗袍要往后放一放啦，老梅也要忙一阵子，只能等我好些了再说。”

“没有关系，您别惦记了，不要紧的小事情，身体才最重要。”

吴雪薇叹道:“人老了，闲不得也忙不起。本来是怕太闲了多少要找点事做，但每每病上几天，又会堆叠点事情，又再忙上几天。害我家老梅辛苦。”

阿秀笑道:“梅伯真是个温厚持重的人。做什么事情都不疾不徐的，从没见他急躁过。”

吴雪薇笑道:“也有发急的时侯，大多是被我气的。我脾气算不得好，年轻时尤甚，几十年下来，也辛苦他了。”

“梅伯大概是不会觉得苦的。”阿秀道。

吴雪薇微笑道:“我这一生算不得平顺，说起来，大半的安稳都是老梅给的……”

她像是想起了许多往事，眼里带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