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访(下)

“一直没上这边来拜访您和阿姨。”阿秀将木盘放到小几上，道:“这是我刚做的青团，正当时令的青艾汁和面蒸的，南方点心，您和阿姨尝尝新。”

“谢佐你，女仔”老先生脸上浮现出温和笑容，抬手将阿秀请到进门左手边的茶座旁。

“不客气，也不值什么的。″

老先生坐下就开始给她泡茶。

阿秀觉得很不好意思，耽误了人家事情，犹豫着要不告辞算了，却听见通向二楼的楼梯拐角处传来脚步声。

老先生偏头向楼上唤道:“囡囡，来坐坐，会会客。”

一个盘着头发的高高瘦瘦的老太太缓步走下楼梯。她穿着寻常老年人穿的深色衣服，披了一块传统唐装花纹的缎面披肩，背略有些弯，但步态优雅。

阿秀连忙起身，道:“阿姨，打扰了”

老太太看到茶几上的青团，走过去拿了起来，又看了看阿秀，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脸上带上了一点笑意，道:“谈不上打扰，你请坐吧。”

大约六十的年纪，白发不多，是个眉目好看的老太太，声音还带着点年轻人的脆，是偏绵软的南方口音的普通话。

“我有时身体不舒服，就不太爱出来。你是哪里的人呀？”

阿秀微笑，道:“我是湖南人，壮民。”

“怎么你们少民也吃这个呀？”老太太打开油纸，将青团托在手里左右看。

“我家乡那里不算是很深的大山，与汉族往来多，两边习俗节气互有影响。这个青艾团，我是跟一位老婆婆学的。”

老太太点点头，凑近青团闻了闻，叹道:“我离开上海几十年了，这香气，我闻着是我小时侯吃的味道。”

说着，就掰开青团，露出甜芝麻糖粉的馅儿，一囗一囗吃起来。

阿秀见她小囗小囗地吃，姿态文雅，神情又似小孩子似的，透着兴奋新鲜，觉得这老太太十分有趣。便道:“我做了两种馅心，还有一种咸蛋黄。您找那顶上没有芝麻的就是。”

“蛋黄馅？真的吗？”老太太高兴地一个一个剥油纸，找到一个蛋黄馅的，掰开就尝。

梅老先生温声制止道:“少食一点，一会该不舒服啦”

老太太瞪了老先生一眼，但还是犹豫地放下了另一半青团。

梅先生拿了过去，放在自己面前。

阿秀含笑不语。

她喝了几杯功夫茶，又陪老两囗说了一会儿话，就起身告辞。

临出门时，老太太拉住她手腕，柔声道:“阿秀姑娘，今天托你的福，我吃到了家乡味道，多谢你了。我们俩夫妻不怎么往后边去，你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们，不要怕打扰，没有关系的。”

阿秀笑着应了。

回到后院，顾一野正在桌前看她的课程笔记。见她回来便笑问:“成果如何？”

她回道:“老夫妻俩人挺好的，感情也挺好。”

顾一野来了兴趣，道:“哦？何以见得感情好。”

阿秀便将这一趟经过详细对他讲了。

她还道:“老太太很有趣，对人也很友善。并不是你说的骄傲有脾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