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

顾一野一觉睡醒，屋前屋后转了一圈没见到阿秀，心下生起些怅然，张妈妈端出粥来叫他吃早饭，他才知道阿秀给他做好了饭才去的后山釆蜜，心情于是多云转晴。就着几碟他叫不出名字的凉拌野菜，两大碗鲜美滑嫩的鱼片粥下肚，顾一野心满意足，觉得整个人都恢复了舒展。

他给小飞擦了擦嘴，又换了双鞋，跟张妈妈招呼几句，一大一小便去山上寻阿秀。

正是四月初，前几天下过小雨，今天正好放晴。山野间一片晴光闪耀，溪流野涧边草木垂露，雾气袅袅。油菜花花期已进尾声，但紫云英开得正盛。山坡上，田梗间，溪涧畔，成团成片的绿茵里铺缀着紫红鲜嫩的小花朵，或星星点点、或浓艳繁密，碧草红花将晨间的山野铺设得宛如仙境。

而阿秀就是这仙境的女儿。

顾一野远远地看到她，将背上的小飞放下，看他一路小跑奔向妈妈。

阿秀今天穿着白色粗麻布带盘扣的短衫，发辫搭在右肩，因为山野间潮湿穿着胶雨鞋，长裤卷到膝下，露出了一截洁白小腿。她正站在一片稀疏一点的紫云英花田旁休息，一边拿蜂帽扇着风，一边笑看着一大一小朝她走近。

她身后是碧青的山峦与无垠丽日。

如果不是生活太清苦辛劳，距离又太远，诸多不便，他真愿意让她永远于山野间自由行走，心怀和畅。

可是他隐秘的占有欲也时时在强烈作祟，表示反对。

于是他又想，以后有时间他就陪她回来看一看，呆一段时日也是可以的。

顾一野来时带了一套工具，他如今早已不是那个会被蜜蜂蜇伤的菜鸟。有他加入，阿秀的工作完成的速度大大提升。估计着中午能收割完这一批，两个人便一边说话一边干活，由小飞在一边扒草捉虫自己玩儿。

“下午我们一块儿去看排长吧。”

“嗯，东西我都准备好了。”

张飞的墓，安在离张家冲最近的后山上，属于张家家族的墓地里。按本地习俗，除夕、元宵、清明、中元，阿秀都惦记着从不落下，每次也都带上小飞。顾一野只要回粤东时赶上了，也一定要去的。香烛纸钱、素饼薄酒，寄托一片哀思。

阿秀又问他身上手上的伤，顾一野笑着说是实战训练里弄的，对手实力太强，不拼一拼命赢不了。

阿秀叹了叹气:“哪有什么无坚不催，都是血肉之躯。训练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上了战场呢？”顾一野心中一动，脱下手套握住她手腕，正色道:“阿秀，我答应你，我会惜命的。”

“保家卫国是军人使命。军人身上背负着的，永远都比普通人更多，牺牲的也更多。飞伢子是这样，你也是。”阿秀看了看薄云的晴空，转头对顾一野说:“一野，我会做好你的后盾的。”

顾一野心里奔涌出滚烫的热流。他看着阿秀点了点头，柔声道:“谢谢你，阿秀。我会惜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