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义庄

薛洋伏着人步履维艰，细细密密的汗液沾湿了大片衣襟，寒风裹挟，他都分不清凉的是他的身体，还是背上的人。

     寒风吹得他的脸渐渐麻木，心脏空洞的有些窒息。

薛洋再找不到一个避身的地方，我就得直奔乱葬岗了。

心里就只剩下这一个念头，四肢已经使不上力了，他只能凭着惯性机械地行走。走着走着，清辉的月光已然消失不见，他置身在一片阴影里，抬头是满目萧条的义庄。此时薛洋顾不上重温旧景，依着记忆里的熟悉，利索的将薛辰安置好。

      薛辰身上的血已经干涸，牢牢地镶在皮肉上，不及时处理伤口就会发炎腐烂。薛洋一口气都没缓回来，就匆匆的端来一盆水，拿来一把剪子，把伤口稍稍打湿，再用剪子剪去粘连的布料。

     脑海中闪过一抹片段，与此情此景重合在一起。在床上躺着的人是他，又不是他，什么都变了啊。薛洋快速的处理好伤口，熟练地把床上的人缠成了一个粽子，终于舒了口气，打算把外面的棺材收拾出来睡觉。

     刚想起身，就感觉有只手缠上了他的手腕，一道沙哑虚弱的声音灌入耳中。

薛辰爹爹这么晚了，就在这里睡吧。

薛洋措不及防被吓了一跳，回神后，胸腔那股窒息感也被这道声音给抚平了。舌尖抵上虎牙，恶声恶气的。

薛洋呦！还活着呢？我还以为你早嗝屁了呢！

薛辰牵强地扯出一抹笑，少年的脸庞像白瓷般易碎，又镌刻出细碎柔情。

薛辰还得多谢爹爹疼惜。

薛洋静默的看着那张脸，嘴角不自觉的跟着弯起了一道淡淡的弧形，真的生出些许欲抚上少年脸庞的怜惜和劫后余生的欣喜。

     月光透过枯黄的窗纸点缀着少年噙满光亮的眼睛，薛辰扇动眼睫，将一切收入眼底。那只握着薛洋的手突然使力，将人拉到床上。薛洋惊呼一声。

薛洋你干嘛！

手掌滑至薛洋地手背，薛辰带着那只手贴上自己的脸

薛辰阿辰身上好痛，爹爹多疼疼阿辰。

手上的触感滑嫩冰凉，薛洋看进那双眼睛，里面的光辉仿佛要将他吸进去，他突然感觉有些不自在。是不是离得太近了？薛洋微微偏过脸，稍稍拉开距离，转手掐上那片滑嫩的软肉掩饰内心慌乱。

薛洋让你逞英雄！你以为你做这些事我就会多感动吗？你这是愚蠢！别人的命怎么会有自己的重要，你这样舍己为人的行为当真可笑！

薛辰爹爹才不是别人！换做别人我才不愿意用自己的命相抵呢！这次是阿辰自作主张了，阿辰是舍不得让爹爹受鞭刑之苦。

薛辰瞥见薛洋耳朵的赤红，心里发笑，继续说道：

薛辰而且，阿辰也不是全然没错。常家皆被吓得疯癫和附近凭空而出的邪祟，都是我干的。

薛洋有些震惊，他和薛辰同人不同路，养出来的性子也是完全相反。他坏事干尽，这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但是薛辰和晓星尘是同门，以他的了解和刻板印象，他以为薛辰也是个死守善道的人，没想到会做出这种说重也不重、说轻也不轻的恶作剧来。这也应该是他第一次做坏事。

     薛洋悄悄将脸转回来，心里说不出个什么滋味，又生气又开心的。生气是这小子什么都不和他说，贸然顶替他受刑，再见都成了一个血人；开心也是这人替他受刑，还偷偷帮他惩罚了常家。心里复杂万分又憋得辛苦，愤愤的加重了手中的力度，

薛辰疼疼疼、、、爹爹，不是让你这样疼阿辰的！

薛辰终于绷不住，俊秀的脸蛋皱巴在一起，眼角浸出一滴生理泪水。

薛洋不为所动，制住他要来推搡的手，冷声道：

薛洋你这小屁孩儿就是欠教训！

薛辰慌乱应和。

薛辰是是是，爹爹天色不早了，我们休息吧！

薛洋闻言，透过窗纸看向高高悬挂的月亮。好累啊，这小屁孩的体格比他十六岁的时候壮些，背他到了这儿现在已是腰酸背痛，不愿意动弹，外面的棺材也不想收拾了，反正之前都是一起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薛洋干脆地拿了个枕头横在两人中间，薛辰不明所以，薛洋解释：

薛洋你的伤口碰不得，我放个枕头免得我……嗯……又碰到你了……

薛辰甜甜的笑了，贴心地忽视掉薛洋面上的难为情，轻轻呢喃一句。

薛辰阿洋晚安。

薛洋模模糊糊只听到了晚安，敷衍道：

薛洋晚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