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光影迷离间,KTV里吊着的灯恍惚了视线,面前人影幢幢,但又触摸不到。"也许相爱很难,就难在其实双方各有各寄望怎么办..."缠绵愁念的粤语歌充斥在整个包间,替人诉说想要相爱的徘徊与艰难。"娜姐,别喝了!你到底咋了?"海涛担忧的看着谢娜,抓着她的胳膊问道。吴昕也瞅准机会把她手上的玻璃杯夺了下来,担心的说:"娜姐,你跟杰哥是不是...吵架了?有事你告诉我们嘛,你别这样啊!"玻璃杯流转的灯光之后,映着谢娜凄楚的微笑:"涛,昕昕...我没事,只是今天和何炅说了那些话...我觉得过意不去。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我一直希望他幸福,可是今天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她摇摇头,说不下去了。坐在一旁阴影里独自浅酌,久久没有发话的维嘉突然开口道:"娜娜,你只是陪在他身边太久了。你觉得他和你之间应该是没有秘密的,他什么事你都应该知道。可是他突然和邓嘉荷在一起了,你却完全不知道来龙去脉,所以你才会觉得不甘心。娜娜,别再像个孩子似的耍小性子了,你该给何炅一点个人空间。毕竟...毕竟他也只是你的朋友,和我们没什么两样。"谢娜远远看着维嘉,看他说出这样的话,突然也觉得自己好像太幼稚了。是啊,何炅又不是自己的恋人,她有什么理由不让他去找别人做恋人呢?一丝晶莹的水光从谢娜眼底一闪而过,她笑起来:"嘉嘉,你说得简直太有道理了!好吧,我明天就给炅炅道个歉!来来来,不说了,唱歌啊..."说要唱歌,谢娜却还是摆出一副不醉不归的样子,又拿起啤酒来喝。她不是很能喝啤酒,所以没多久就醉醺醺的了。今天本来说好录完节目快乐家族出来聚会的,因为大家好久没一起出来过了,结果何炅却临时说有事,然后就走了。谢娜和吴昕一起去停车场的时候,只是一个不小心的回头,就看见邓嘉荷跟在何炅身后从楼上下来了,两人还有说有笑的。说好的唱歌,可是大家唱了没多久就被谢娜扫了兴味,她喝多了就总是发酒疯,平时这时候只有何炅制得住她。可惜现在何炅不在,所以只能由吴昕来把她送回家了。吴昕费力的拖着谢娜的胳膊把她带到了车上,她也不是没见过谢娜喝醉的样子,只是这次送她的重任落到了自己身上,吴昕甚至觉得有些紧张。"娜姐,你坐好啊,我马上送你回家。"吴昕帮谢娜扣好安全带,又帮她把衣服整理好,然后关门,转身坐上主驾。吴昕发动了车,车驶出了停车场开到了路上,马路上光流影动,车流如潮,车灯的耀眼橘黄此时闪烁连绵。轻音乐在车内飘浮着,谢娜微闭着眼,好似梦呓般的在低喃,和音乐一样轻柔忧愁。吴昕看了她一眼:"娜姐,你说什么?"谢娜嘴角带上一丝弧度,她苦笑着道:"我说啊...昕昕,其实有时候一直在你身边的人才最好,这种人呢,你一定要珍惜!不要...不要等失去了才追悔莫及。"吴昕边望着前方的路,边说道:"娜姐,别想那么多了,你对何老师...那不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么?而且现在你和张杰那么好,你也别为何老师担心了。"谢娜苦涩的笑了笑,闭上眼睛,说道:"我知道的。"一路再无话,只有轻音乐换了一首又一首,谢娜昏昏沉沉的,似乎酒意散去了不少,只是仍然觉得不舒服。终于回到小区,吴昕把车停好,就赶紧搀着谢娜把她送回了她家,谢娜在门口晕乎乎的往包里摸钥匙时,门却突然开了。吴昕抬头,有点惊讶:"杰哥?你...你在啊。"谢娜也抬起头,挤出一丝笑容:"你回来了啊。"张杰点点头,伸手把谢娜扶住,对吴昕笑笑:"谢谢你啊,昕昕,你也快点回家去吧。"吴昕只好点了下头:"噢好,那我上楼了,你照顾好娜姐。"说完她就往楼上去了。张杰看着谢娜,叹了口气,把她架进了屋里,门发出沉重的声音,关紧了。藏在猫眼后窥伺的何炅也转身进了屋,只留下一声轻叹。屋子里悄然无声,何炅坐到沙发上伸手从柜子里摸出一包烟,打开来抽出一支,又摸出打火机把烟点上。"你既然知道自己会难过,那听到她回来,又何必去看呢?"阳台上传来一个幽幽的女声,似乎也伴以一声嗟叹。何炅左手食指和无名指夹了烟,凑到唇边,深吸一口,然后叹道:"都说得不到的东西永远是最好的,可是得不到的时候,远远看着都猫抓心似的难受,何况她还是别人的。"一阵晚风从阳台上吹卷进来,烟雾扑回何炅身边,刺得他眼睛酸痛。那女声又响起:"所以,得不到你会难过,那不如去得到?"何炅吐出一片烟雾,看向窗外明灭不定的灯火:"也许是吧,可是我已经没有得到的机会了。"女人不再说话,何炅也不再说话,只有一支闪着金红火光的烟发出燃烧时的细碎声响。每当何炅深吸一口烟的时候,烟燃烧得便更快更剧烈,烟的前端就变成了一截焦黑的废物。何炅弹弹烟灰,冲阳台那边说道:"嘉荷,没事你去吧。"邓嘉荷缓步走进屋子,窈窕的身影渐渐遮蔽住了从阳台外投射进来的微光:"你一个人可以吗?别在这坐太久了,早点去睡吧,明天还要去台里开会。"何炅在玻璃烟灰缸里碾碎几乎快要烫到手指的烟蒂,黑色的灰烬轻微作响,他没有说话。第二天清晨,谢娜醒来的时候,发现枕边是熟睡着的张杰。她轻微叹了一口气,没有起来,只是把头转向另一侧,看着天花板,默默不语,不知道是不是昨天酒喝多了的缘故,她觉得头很疼。没过多久,张杰就醒了过来,他看看背对他的谢娜,以为她还在沉沉睡着。于是他轻声起了身,往门外走去,直到门被关上之后,谢娜才睁开了眼睛,不再装睡。听着门外张杰不知做什么传出的细碎声响,谢娜又晕乎乎的浅睡了一会儿,不过很快,张杰就进屋来把她叫醒了。谢娜坐起来伸了个懒腰,揉揉眼睛,看着张杰笑道:"回来之前你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告诉我,我好去接你啊。"张杰俯下身,边把她的长发理了理,边答道:"你昨天都喝傻了吧?打给你,那还指不定谁接谁呢!"谢娜不好意思的笑笑:"我不是故意的,昨天玩太high了嘛!"张杰无奈的看看她,说道:"好了,那你快点咯。马上你还要去台里呢,洗漱完了吃个早饭,就赶紧出门吧。 "谢娜答应一声,起来洗漱,然后吃了张杰准备好的早饭。当谢娜在鞋柜前挑选今天要穿的鞋时,张杰挎着包拿着车钥匙从房间里走出来,他道:"娜娜,你好了没有啊?"谢娜拎出一双素色的平底鞋,看一眼摇摇头又放回去,边回答着张杰:"等会儿等会儿...哎,怎么了,今天你也去啊?"张杰点一下头:"嗯,我送你去,顺便去看看大家啊!"谢娜"噢"了一声,拿了双薄荷绿色的松糕鞋,正好配了她穿的草绿色短袖。两人说笑着出门,谢娜刚伸手准备按电梯,对面何炅家的门突然开了。"炅炅,今天下午你记得来找我。"一个女人的声音传入谢娜的耳朵,谢娜记得,那是邓嘉荷的声音。她的声音好似一个霹雳在谢娜耳边炸响,她觉得头好像更疼了。之后是何炅的声音:"我当然记得啦!哎,小杰你回来了啊?"张杰有点诧异,因为他没见过邓嘉荷,也没想到何炅家会走出别的女人,不过他还是应了一声:"啊,是啊。"谢娜没有转身,她的手指也迟迟没有点到电梯按键上去,她感觉自己的手有些颤抖。"娜娜?按电梯啊!傻愣着干什么?"何炅若无其事的说道。 谢娜慌忙"噢"了一声,摁下按键,电梯门开了,四个人一同走进电梯。气氛有些微妙,谢娜的目光游离着,最终还是落到了何炅和邓嘉荷相扣着的两手上。她觉得有些刺眼,但是除了颤抖着睫羽,她也没有任何别的反应。何炅似乎没有在意到谢娜的目光,他只是跟张杰笑道:"小杰,我解释一下,这是我女朋友,邓嘉荷。所以你别再用这样惊悚的眼神看我了好不好?"张杰恍然大悟:"噢,原来是炅哥的...邓小姐,你好你好!"邓嘉荷浅笑一下:"你好,叫我嘉荷就好了。"何炅插话道:"嗯对啊,嘉荷比你还小一点呢,小杰你叫她嘉荷就好了。"三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起来,谢娜一个人在旁边看手机,下电梯以后,四个人分别走向两辆车,道了声一会儿见,就都上车了。张杰发动了车,开出停车场以后,他突然问道:"娜娜,你怎么了?不开心?"谢娜也不掩饰,只是"嗯"了一声。张杰追问道:"为什么?是不是因为何老师和...?"谢娜淡淡的开口:"嗯。我没想到何炅居然这么...他...他就不怕被拍到吗?!真是的..."张杰看看后视镜,笑着劝道:"你就别为他担心了,何老师做事你还不放心吗?你看他和王菁姐在一起的时候,几乎都没怎么被拍过。哎对了,娜娜,你觉不觉得那个邓嘉荷长得有点像王菁啊?"谢娜敷衍的应了一声,然后说道:"像是像,就怕何炅是把她当成菁菁去喜欢了...唉,别人的事,我们也管不着,不说了!你好好开车吧。"看谢娜不太想谈这件事的样子,张杰也只好岔开话题,两人随意谈起了最近的工作。很快就到了湖南广电大厦,谢娜匆匆下车,她有点怕碰见何炅和邓嘉荷,她不想看见他们牵手的样子。不过她知道这都是自欺欺人,因为以后她一定还会不止一次的看到。张杰陪谢娜上了电梯,之后直接奔向八号化妆间,推开玻璃门,发现到的还算早,只有吴昕在里面。"娜姐,杰哥。"吴昕正在跟人聊微信,看到谢娜和张杰,便抬头打了个招呼。谢娜把包放下,揽过吴昕的肩,笑眯眯的说道:"那个...昕昕啊,谢谢你昨天送我回家啊。"吴昕笑了笑:"跟我还谢什么呢?娜姐啊,只要你以后不那样喝,我就谢天谢地了。"张杰却笑着反问道:"昕昕,你觉得可能吗?"谢娜笑着站起来,扑过去打张杰:"这里没你事!你闭嘴!"这时玻璃门开了,何炅牵着邓嘉荷走进来,边笑道:"你们到这么早啊!吵什么呢又在秀恩爱了?"谢娜笑着挽住张杰,眼睛盯着何炅和邓嘉荷紧握着的手,嘴里却说:"哼,你自己也有资本秀了,光盯我们干嘛?!""说的也是..."何炅说着就把邓嘉荷揽进怀里,"娜娜,以后可别嫌我秀恩爱啊!让你秀了那么多年,我终于可以压制压制你啦!""嘁...谁管你!"谢娜眼睛一酸,故作不在乎的样子背过身去,从包里翻出手机摁起来,不再理何炅。何炅心里刺痛一下,他知道她很难受,但他想,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彻底放弃他吧。这一整天,在外人看来,谢娜的情绪似乎都还算不错,开会发言都很积极。只是只有她自己知道,连吃饭的时候她都觉得食之寡味,什么东西都是苦涩的味道。一天的工作结束之后,何炅和大家打了个招呼就走了,谢娜也只好回身握住了张杰的手,微笑着和大家道了别。车上,谢娜的手指一直在手机上点来点去,看上去也不想说话,她刚点开微博时,助理突然给她发了一条微信。"娜姐,我上周跟你说的那个节目的策划一会儿要给你打个电话,可以吧?"谢娜在脑子里使劲搜索了一下,什么都没想起来,只好回道:"什么节目...?原谅我,我脑子里有白点。"助理大约是呆滞了一会儿,然后说:"偶滴歌神啊!"谢娜不明所以:"你说啥?不就脑子有白点么,有什么好'偶滴个神'的?"助理大怒,发来一行字:"节目名字叫偶滴歌神啊!想起来没有?"谢娜大笑:"噢,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就是那个名字特别傻的节目嘛!"助理道:"你才傻,这么傻的名字都记不住..."这回换谢娜大怒...结果聊着聊着,俩人就偏题了...直到有电话打过来,谢娜才想起来助理本来要说的是什么。"喂,谢娜小姐吗?你好,我是偶滴歌神啊的总策划。"那边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谢娜慌忙应道:"啊啊,你好你好。"男人"嗯"了一声,尔后和她聊了几句,然后便切入正题,开始介绍节目的结构和内容,并且表示希望谢娜可以来主持节目。谢娜认真听着,然后回问了一句:"那何老师呢,你们会请他吗?"男人笑笑:"不会的。我们节目组想到的主持人人选是非你莫属的,我们想你来唱主K,做节目唯一的主持。"谢娜连忙拒绝道:"啊?可是...可是这样的话我不行的,真的。你也应该知道在快乐大本营,如果没有何老师撑主场,我们其他人是主持不了节目的。"那边没了声音,过了一会儿,男人才又开口道:"这个节目很适合你的,我们很放心你信任你。当时就只希望你来,没想找何老师,大家都觉得你一定可以唱好主K。所以,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谢娜支吾了一阵,说:"那好吧,那我明天给你答复好吗?""没问题。"挂掉电话,谢娜望向窗外,张杰看看她,然后问道:"怎么了,什么事啊?"谢娜把一缕长发绕到耳后,淡淡的开口:"一个节目找我去做主持,希望我考虑考虑。""噢,那很好啊,有机会就去试试看嘛。"张杰转动方向盘把车开进了地下停车场。"嗯,我再想想吧。"谢娜揉揉太阳穴,想起刚才那位总策划说的话,他说他相信没有何炅,她也能做得很好。也许自己也该尝试一次了吧,感受一次没有何炅在身边的主持,尝试一次自己完全独立的工作。这么多年来,无论什么时候她都要依赖着何炅,何炅是她心中的一座靠山,她一直觉得自己不可以离开他。可如今他已跟别的女人在一起,能陪她的时间似乎也越来越少。何炅在谢娜心里曾经是一棵树,而她自己则是青翠碧绿的藤蔓,在他的护佑下与他彼此缠绕,又一起汲取养分。他又是她的树洞,生命里任何不能和别人说的秘密,她都可以跟他说。大约是因为秘密说得太多了,树洞已经装不下了,于是他不能再听她说话了。她很难过,不知道为什么他要这样,可是她的确已经不能再一遍遍地找他倾诉。因为一个人的秘密已经变成两个人的秘密了,她说多了的话,他同样没有地方去倾诉。回到家,因为第二天还要赶飞机,所以谢娜根本不想再说任何话,很早就睡了。张杰一直没有睡着,听着身边妻子均匀的呼吸声,他却感觉有些隐隐的不安涌上心头。这段日子,他越来越觉得谢娜变得很奇怪,她好像比以往要沉默了很多。除了在节目上表现的依旧很开心,其他时候她似乎并不好,她不像以前那么活泼了。而且张杰感觉到她对他们感情似乎已经趋于平淡,她见到他时也不会如以往那般兴奋。他记得谢娜曾说,她忘不了刘烨,可是是因为他,她才放下了刘烨,所以她会好好珍惜这段感情。可现在他有些怀疑的想,他们现在还真的是彼此相爱的吗?他侧目看了看隐在黑暗中的谢娜,她的容颜模糊了。张杰现在也很疑惑,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还那么爱她。他有时候觉得很在乎她,可自己陪伴她的时间连何炅陪她的时间都不如。而辗转反侧的也不止张杰一人,何炅也一样睡不着,两人是为了同一个女人。本来何炅就对要不要等谢娜这件事游移不定,可是偏偏他碰上了邓嘉荷。那天邓嘉荷和他吃饭时,她告诉他自己被前男友纠缠,觉得很难过,因为她前男友是台里的高层,她觉得一直这样下去的话影响会不好。他觉得她很可怜,于是想到要邓嘉荷做他女友,他说他可以帮她摆脱那个男人。邓嘉荷吃惊的拒绝:"何老师,我没有那个意思啊,您想多了!"何炅苦笑着举起高脚杯:"我也是请你帮忙,我也想要离开一个人,或者说,让一个人离开我。""她是...?""谢娜。"何炅想得很清楚,他不希望谢娜在和张杰做夫妻的同时还想着自己,那样他怕迟早有一天会出事。他对自己说了无数遍,他不能让她的人生有一丝一毫的差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