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繁星之夜

苏三号的每一步都是标准的六十厘米，佐拉则跟在她背后溜达，同时开始从核心记忆里搜索关于“塔尔林斯测试”的信息，浏览完之后它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也理解了为什么苏三号会用那么别扭的方式进行对话。

没有通过塔尔林斯测试的人造灵魂，只能理解二值的传统逻辑计算，差一些的人造灵魂甚至只能进行一元逻辑系统的运算，它们需要清晰的定义和指示才能进行行动。而苏三号在未通过测试的人造灵魂中应该算是比较高级的类型，她能够基于凯兰给她设定的泛用任务给自己设置新的任务，然后利用她的逻辑运算系统去设法完成这个任务，但显然她的模糊逻辑运算能力不足，用那种对话方式应该可以清晰她逻辑中的对象设置，让她不至于出现致命的逻辑问题，毕竟一个用来照顾残疾人起居的女仆人偶，如果出现了这种问题，可能会间接要了凯兰的命。

他们穿过微亮的走廊，来到自动亮起一圈暖黄色灯光的客厅，佐拉往四处瞟着，发现墙边还站着三个和苏三号打扮相似的女仆人偶，她们都处于待机状态，和刚才的苏三号一样垂着头微闭着眼，对他们的经过也没有任何反应。

“她们不工作吗？”佐拉有点好奇。

“检测到，个体名佐拉之问题。”苏三号头也不回，“分析，无意义问题，是通过塔尔林斯测试之个体，独有之特性，无法理解。回答，否定，个体名，AliceA8001，MyaD497，KhloeB732，工作时间已结束，自动休眠中，可由上级核心及个体名凯兰手动启动。”

“呃，如果我没猜错，她们的简称是爱丽丝一号，米娅四号，克洛伊二号？”佐拉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字母。

“推测正确，个体名SueC00153认为个体名佐拉，逻辑运算能力极强，推测任务，代替个体名SueC00153进行家政管理。”

“这倒没有，我不会抢你的工作。”佐拉挠挠头，手指很奇妙的感受到了头发的触感，而不是那个光溜溜的半透明脑壳，“我的契约条件是成为战斗人偶，为凯兰进行人偶决斗。”

苏三号沉默了几秒，似乎是在计算接下来应该回答什么，佐伊很快看到她点了点头：“理解回答，个体名佐拉的任务为，赢得人偶决斗竞技，个体名SueC00153将不会被进行报废处理。个体名SueC00153认为，人偶决斗竞技对人偶个体十分危险，个体名SueC00153无法计算个体名佐拉之胜利概率，但个体名SueC00153在逻辑基础上试图使个体名佐拉获得胜利。”

“我能理解为这是你希望我赢的意思吗？”佐拉没忍住笑了起来，“我们才刚见面，你就怕我在竞技场上死掉？”

“个体名SueC00153未通过塔尔林斯测试，未获得人格逻辑，没有希望一词所指代之感情模块。”苏三号的声音也如她所说没有任何感情，“以及，对于人偶个体，不存在死亡概念。如果，个体名佐拉，在人偶决斗竞技中，被其他人偶个体破坏，将会对个体名凯兰，造成大量经济损失。”

佐拉哈的笑了一声：“我懂了，你的逻辑基础是基于凯兰的利益而生成的。”

苏三号的声音依然平静到有些呆板：“个体名凯兰，为个体名SueC00153之创造者，个体名SueC00153，永远为个体名凯兰工作，个体名SueC00153，将永远维护个体名凯兰之利益。”

两个人偶一问一答的说话间，他们又乘着自动升降梯登上了两层楼梯，这栋房子原本的主人显然不是凯兰，否则他不会设置这么多需要两条腿去攀登的台阶。现在每一段楼梯都加装了辅助轮椅上升的设施，操作起来也相当方便，只是升降台放了轮椅之后就只够站一个人，佐拉只好跟着推着凯兰的苏三号爬楼梯，好在人偶的身体力量强度很高，也不会感到劳累，它顺利地快速跟上了匀速上升的升降台。

上了三楼，再顺着新的走廊往深处走走就是凯兰的卧室，这扇门不像书房那样是看起来很高级的自动门，而是需要拧门把手的传统式样，苏三号在卧室门口停下，开门的时候门轴发出吱嘎的一声。

房间里同样没有刚才那些自动感应灯，一张带四角床柱和纱幔的大床靠墙放着，而夺取了佐拉目光的却是扑面而来的星空。

正对着卧房门的是一扇代替了一面墙的巨大的落地窗，整块的高透明水晶玻璃将深蓝的夜空尽数装入，一轮遥远的残月挂在空中，繁星像是缀在天鹅绒上的钻石那样闪烁，远处地面上有流淌的光流，像是把夜空装进了河流，而流动的便是那一星一点的星光。

佐拉发愣的功夫，苏三号已经把凯兰推进了卧室，她先是在门边墙上调整了一下什么，一层淡墨般的色彩就笼罩了那片华丽的星空，只留下淡淡的月光在玻璃上影影绰绰，也挡住了佐拉望向星空的视线。它转头看向苏三号，她将凯兰靠在床边，缓缓放下了轮椅靠背，一只手伸到他背后，另一手托起他的腿弯，准确地把他的头放在了枕头的正中央。

借着走廊里的微光，佐拉能看到她摘下了把凯拉微长的卷发束成辫子的发绳，替他理好鬓边和额头的头发，又给他盖好被子，接着将轮椅复位，推离了床边一点距离。

苏三号直起身来，又看了一眼呆立在门口的佐拉。

“个体名SueC00153，询问个体名佐拉，是否有未完成任务。”

佐拉回过神来，耸耸肩：“他只让我送他回来睡觉，没说别的。”

苏三号点点头：“个体名SueC00153，认为，个体名佐拉，可以进入待机或休眠模式。”

“我刚醒过来一个多小时，你就让我睡觉？”佐拉哭笑不得，“没事了，你去完成你的任务吧，我在这里等着他睡醒。”

“错误，个体名佐拉，未登记为，个体名SueC00153之上级核心，无效指令输入。”苏三号的绿眼睛在黑暗中闪烁了一下，“推测，高级人造灵魂，个体名佐拉，拥有夜视模块，建议，阅读《自动人偶须知》，位于，卧室书架，自上向下第四排，自左向右第十二本，以补充未输入模块的不足知识。”

佐拉只能笑了，它抹了把脸，环视了一圈这个挺宽敞的卧室，和书房一样没看到椅子，倒是看到了沙发和茶几，指了指问苏三号：“我就坐那儿看吗？”

“否定，人偶不需要坐下。”苏三号顿了顿，眼睛继续闪烁，“个体名佐拉，拥有人格。个体名凯兰，个体名Malachi003，未规定拥有人格之高级人偶个体不可坐下，推测，可以坐下待机。”

“那个Malachi003又是哪个人偶？”佐拉也没等苏三号说完，抽出她所指示的那本书就坐到柔软的沙发上跷起了腿。

“错误，个体名Malachi003为个体名SueC00153之上级核心，为此房屋个体之智能系统核心，并非自动人偶。个体名SueC00153任务完成，进入自动休眠状态，可通过个体名凯兰，个体名Malachi003，语音唤醒，或手动启动。”

苏三号说着，以六十厘米一步的步伐移动到了卧室门口，关上门之后就伫立在黑暗中陷入了沉默，两只原本亮着微光的眼睛也缓缓熄灭，似乎和客厅的那些女仆人偶一样，待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