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硬拽了出去,身后传来嘈杂的打斗声,即使东村敏郎身手再好也抵不过东史郎那么多的手下,这个时候抵抗是没有用的,我只能乖乖就范跟在东史郎身后。一路来到特高课的大门口,东史郎回头看了我一眼,顺手脱下自己的军装长外套披在我身上,我愣了一下几乎同时条件反射似的把他的衣服甩到了地上,东史郎也不恼,反而手指了一下我笑呵呵的说:“顾小姐不怕着凉的话,那就请便吧”。说完就吩咐手下的捡起了地上的衣服
“你抓我来这里做什么?”,我语气生硬的问他
他依然笑容满面,手一挥盯着我开口:“先去审讯室”,话音刚落,两个日军便拉着我往地下的审讯走去,我心里一阵阵忐忑不安,难道特高课的人认为我跟地下党有关?还是从前小野被杀一案又旧案重提?想必他们跟76号联手已经查出了不少的东西
我从不认为日本的特务是个傻子,相反他们比军统的人还要难缠,这一点我猜戴老板深有体会,小野被杀我当然知道怎么一回事,吉泽一事我心里也清楚,包括到现在日本一直不放弃搜寻欧阳公瑾的下落,一连串的事情东史郎在上任之前估计也摸清了七八分明白
来到冰冷暗黑的审讯室,我左右环顾一下,诺大的福马林水池正像是张着血盆大口的野兽一般屹立在正中间,之前东村敏郎任职期间我也来过特高课,只不过从未踏入过这里,两人把我带进来以后就直径走了出去,“哐当”一声,大门被关上并锁了起来,此时我的双手还被捆绑在一起,只能默默坐在审讯的椅子上。我突然想起闫四迟说过的一句话,东村敏郎只要是特高课课长,那他就是中国的敌人,也是我们同窗之间的一把保护伞。这句话很是应景我现在的遭遇
时间过去了很久,迷糊中我听见大门打开的声音,我半眯着眼睛瞧着慢慢向我靠近的那个人
“顾小姐久等了”,东史郎披着披风手袋黑色的皮手套笑着坐在离我不远的对面桌子前,我面无表情的没有回应他,只见他打开文件夹,低头看了一会就问我:“顾小姐应该不是上海人吧”
我摇摇头
东史郎合上文件夹带着轻佻的语气开口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其实跟东村敏郎不是亲兄弟,他的父亲是在中国捡到的我把我带回日本京都抚养,所以呀,顾小姐不必这么抵触我,我们是同根”,东史郎歪着嘴,翘着二郎腿晃悠着
我白了他一眼便冷漠的对他说:“如果真是这样,那很适合日本人的手段”
有时候,“自己人”的威胁性比敌人更大,不过,东史郎这个特高课课长是永远当不了了,无论是关东军高层还是像小野这样的中尉,日本都不可能让汉奸来任职特高课课长,这个职位只能是日本人,我冷笑了一声,说:“东史郎课长,既然你是中国人,那松岛应该很器重你吧”
东史郎换了个姿势继续翘着二郎腿悠闲的瞧着我,他道:“做什么事得以德服人,做出点成绩才能让司令官更信服我嘛”, 我点点头,胃里却一阵翻涌的恶心,全面战争开始,中国的汉奸比日军还要多,这也是我们内部的一部分原因,自己人太容易被收买了
东史郎见我皱眉难受的样子,起身弯腰杵在我面前,他伸手解开了一直捆绑着我双手的麻绳,瞬间我的手腕舒服了许多,我揉了揉被勒的红印子,东史郎背对着我问了让我又紧张的问题,“特高课的业务能力很强,可在下为什么一直查不到顾小姐的个人信息呢”
东史郎说完回头看着我,脸上浮出淡淡的笑容,眼神却是刀子一样直直的盯着我,我面不改色的回他:“初到上海时我受过伤,部分记忆已经丢了”
显然他对这套说辞不相信,可还是很从容的搓着手来回踱步,像是在思考什么,没一会又停下来细看我表情认真,又禁不住笑了起来,我也镇定的瞧着他,笑完后,他道:“原来是这样”
我皮笑肉不笑的开口:“就是这样,战乱年代,我的家人从前说不定早被你们日本人杀了,想不起我是谁这也正常吧”,我反问他
东史郎赞同似的点点头,看他的反应,我心里依然没有放松,他随即岔开话题,问我:“那么你跟我弟弟东村敏郎是什么关系呢”
“同窗”,我脱口而出
听到我的答复他竟然哈哈大笑,笑的我浑身不自在,半晌他又开口,“既然是同窗,可他好像很紧张的样子,除了同窗就没别的了?”
他还是眼神犀利的瞧着我,我侧头看向他,问:“知道虬髯客初见红拂女时,红拂在干什么?”
他稍微怔了一下,慢慢思索着回道:“红拂正在梳头”。我一笑说道:“男女之间还可以如虬髯客和红拂女的,彼此关心照顾,却非关风月,只为真心。”
他听到这里,脸部表情有些不自然,却依然笑容满面凝视着我,我坦然的看着他,片刻他才开口:“好一句真心”
真心,当然真心,也仅仅只是真心
东史郎没有在问下去,反而打开了大门,笑着说:“今天就到这里,时候也不早了,顾小姐还是早些回去吧”。 我诧异的抬头看向他,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仅仅是这么简单的审讯吗?
不过我还是快速的起身,这种是非之地真不愿多呆一分钟,东史郎把我送到大门口,天色早就暗了下来,不远处就看见沈童跟许文强早早的站在门口,大门缓缓打开,沈童快速的跑到我面前,恶狠狠的盯着东史郎
我想起在审讯室东史郎中途接过一个电话,不久就让我离开,可能是沈童回去求助了丰爷,许文强上下打量了一番,说:“平安就好”
我笑着点点头,沈童拿出一件白色大衣套在了我身上,顿时觉得身上有了一丝暖意,她给我扣上暗扣,说:“东村敏郎让我带给你的,他说你衣着单薄怕受凉了”,沈童似乎还有其他的话,我看看她,又看看一旁的许文强,两人脸色都怪怪的,我穿好外套跟他们说:“咱们走吧,我想去霞光里看看”
川子不知可好,我心绪不宁起来,这时身后传来东史郎的声音,“顾小姐,往后咱们还会有很多交集,后会有期”,我皱着眉停下了脚步,沈童拉着我的胳膊让我不要理他,我回头看了看,东史郎笑意满满的伸手向我告别,这个人,才是真正的毒蛇,一条浑身扎满毒刺的蛇
“往后的上海……恐怕要变天了”,我低头哀叹道
沈童和许文强也默默的不说话,他们今日也感受到了一丝丝的危机感,我们三人并排走着,在路灯的照射下,三条影子被拉的又长又显得孤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