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来

那日屋堂里没有多少争吵声传出，程少徽还以为萧夫人只是略微关心几句顺便询问程少商和楼垚的的事情就算是完事。没成想，次日清晨她还在洗漱，就停蓝衫来报萧夫人病倒了。

她穿戴整齐出现在内屋后，程姎和两兄弟就也都到了。

萧夫人手足酸软，双眼皮垂红彤地皱巴，看着憔悴了不少人却还清醒着，口齿清楚的给大家解释是舟车劳顿。

程始满脸忧虑，只要得了空就在内屋前后侍奉。

也不知什么原因，萧夫人病下，按府中惯例应该将事务都交给程姎和青苁夫人的，这次却一反常态全权交给了程少徽。她呆愣一瞬，还是点头应下来了。

萧夫人撑着头低眉舒眼没了往日半分凌厉，似真心感慨：“还是娇娇乖巧懂事，日后，谁家若是议亲，那便是他们家的福分”

“如今嫋嫋议了亲，你也及笄了，婚姻大事该提上日程了”萧夫人认真看着她，像是要从她眼中看到些什么：“若有心仪的郎君，你就告诉伯母，伯母定能帮你说和”

她话里话外点拨一旁的程少商，后者僵硬的拧着浸泡过的热毛巾。

从始至终，程少徽没有认可过萧夫人任何一件所作所为，但在嫁楼垚这件事上，她恨不得能两个嘴巴拍醒程少商，内心纠结万分只能默默薄闭嘴听着。

她眼球咕噜噜地转，察觉周围气氛不对劲赶紧抱着水盆起身道：“水凉了，大伯母先休息，我去换一盆去”

出了屋子，她头也不回的将空间留给父母女三人。程少徽盘坐在门廊下，静静的守着一尊药炉和一个粥煲，敷衍的挥动手中蒲扇。

四下里屋宇宁静，岁月荏苒。

“娇娇还真能干啊，她大伯母这一病，她倒是把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啊！”身后传来熟悉的粗旷声音，程少徽扶着地面向后探身，笑容爬上面孔：“万伯父！萋萋阿姊！你们怎么来啦”

万松柏还沉浸在别家的女儿早当家自家的女儿不成器的伤怀里，被万萋萋用关节捅了腰窝，哎呦一声赶紧回答道：“这不是你家大伯母病了过来看看。萋萋！看看人家娇娇多孝顺多乖巧！我上次病的时候你是怎么尽孝的！？跑到外头跟人打了一架！”

万萋萋瞪大双眼不满道：“阿父到底会不会说话，你这般赞一个贬一个的”她用下巴点点程少徽又点点自己继续乘胜追击：“是想让我跟少徽妹妹生嫌吗？！”

她毫不理会万松柏的嘿嘿一笑，翻了个白眼：“看在你是夸自家妹妹的份上，我这回就不跟你计较了”

万松柏哎呦呦捂着右半边太阳穴：“气的我这偏头痛又犯了，萋萋，快给阿父揉揉！”

说是揉，不如说是万萋萋给了他脑袋上戳了一下，将就的不行。程少徽忍笑忍的辛苦，两个小女娘将万伯父推进里屋，跑去了院里荡秋千去了。

程少徽穿这一身莲粉色内衬白外披曲裾，银丝织锦绣着鱼戏莲叶，好不清凉鲜艳。日头下的万萋萋身着浅粉色金丝三绕曲裾，活脱脱像个小锦鲤。

秋千一摇一摆，万萋萋手里捏着一块酪饼不可置信道：“少商当真议亲了！她可太速度了，出了趟城顺手给自己拐了个郎婿回来！”

她啧啧摇头：“真是没想到，她年岁比我小，成亲居然要在我前头了啊…..只是这楼垚之前与何昭君有过婚约，总是被羞辱欺负，太老实了点吧”

程少徽一拍大腿，总算遇到了知己：“是吧！你也觉得吧！可少商她就是喜欢这般她修葺房屋夫婿递过工具；她锻造农具夫婿替她拉箱这般”

万萋萋越听越不对劲，眉头越来越紧皱：“不对啊，那照你这么说，这些活计蓝衫也能干啊！”她指着蹲在一旁吃点心的蓝衫，后者忙不迭点头表示没毛病。

程少徽拍开她的手纠正道：“不是蓝衫是莲房！而且我觉得吧，两个在一起两情相悦肯定才是最重要的，没想到少商居然问我两情相悦是何感觉、有何用处。如此这般，她便是就想找个玩伴做郎婿”

万萋萋一时语塞，眨巴眨巴眼徘徊道：“….也有点道理….那我以后也找个听话的郎婿，我打架他递棍我受伤他包扎！可不能像你次兄那样，整日就知道顶撞我！”

程少徽连忙摇摇头，发间的珠钗都丁零作响：“次兄可并非是为了顶撞….”

她话音未落，程颂像是凭空出现一样站在她们三步之遥：“万萋萋，你又胡说甚呢？找郎婿当然不能找只会纵容你的，你得找个能鞭策你激励你的”

万萋萋起身动作太过迅速，秋千椅一时晃荡，程少徽内心暗暗叫苦赶紧伸手扶住秋千绳不让自己滑下去。

“我是找夫婿，又不是找夫子。”万萋萋大步流星走到程颂面前，毫不在乎的大放厥词：“我干嘛要找一个这样堵心的人来糟蹋自己？”

她眼神躲闪不及，只能一装到底：“少宫，你不是会占卜算命吗，帮我算一算，看看我未来夫婿长什么样”

程少徽本是在探头探脑，此刻也来了兴趣走到万萋萋身后，扶着她的肩垫脚：“怎么样怎么样，我也想看看”

程少宫若有所思道：”萋萋阿姊，你这未来郎婿…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

万萋萋茫然的扒拉开小人得志的程少宫和成竹在胸的程颂走到空地上四处张望：“眼前？哪有啊？你算的准不准啊？”

她一回头，撞上了程颂的目光。

后者颇有些咬牙切齿，但还是强颜欢笑看着她。万萋萋瞟了他一眼：“闪开，挡着我寻有缘人”她伸手牵过程少徽，“少徽，来！找人去！哪儿呢….”

程少徽抿着嘴，强忍笑意跟着万萋萋走远了。

里院，萧夫人和程始正送万松柏出来，程少商乖巧的跟在后面。

几人听到院内传来的嬉笑打闹声，一个比一个自觉的收敛声音走到长廊一根大柱子后藏着。他们看着凉亭中的少年人们。

万松柏笑的开怀：“我说萋萋之前怎么都不肯把鹿筋给我，原来是要送给你家小子！”

程始满脸堆笑：“还是萋萋有眼光，知道鹿筋最配我们程家儿郎！”

万萋萋被万松柏叫着回府，青苁夫人与程少商一起扶着萧夫人：“女君，咱们家怕不是要双喜临门吧？”

萧夫人的目光落在莲青色曲剧的女娘身上，嘴角噙着淡淡笑意，眼中又藏着些忧虑开口道：“说不准，是三喜临门呢”

她叹了口气又看了眼身后的程少商和程姎：“这群皮猴子，回都城也有大半载了，再这么荒废怕是要反了天。依我看，得给他们请个夫子，规规矩矩的开个家学传授些圣贤道理才行”

程始还没来得及点头，萧夫人又道：“再请个女师，咱们程家的女眷，也是时候立立规矩了”

程老爹一边默默给自家闺女捏了把汗一边夸的比谁都殷勤：“夫人说得及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