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城

行至半月有余，车队缓缓停下时已到了都城城门。楼垚从小贩里买了些果干敲着厚厚的车板。

车帘掀开一角，塞进来一个束有锦绳的精致木盒，程少商连忙解绳开盒，扯开其下的油布，里面一片金灿柔润，竟是甜香四溢的桃果干。

见不得两人太腻歪，程少徽爬起来出了帷帐坐在车踏板边上放下双脚透透气。其实都城这两日阴沉着天无甚夕阳余晖可看，倒是萧夫人与程始因争执恩爱夫妻该如何喂桃干的举动实在有趣。程少徽看了好久，还拿手自己在那里瞎比划

还没等她发觉好笑，就听萧夫人道：“将军，你就别再闹了！晴天白日，都城城门设制关卡，车队只让进不让出还一个个细细盘查。夫君可有觉得不对啊…”

程始上前叫门，城门依旧不开，只从城门上传下一个轻飘飘的散漫声音，道:“哦，原来是程将军啊，然如今城门戒严，进出皆不允；小人斗胆请程将军在郊外别庄暂歇。待到明日，便都好了。”

程始大声道:“究竟有何事，我奉旨回都城，难道也不能进？！”

城头后的那个声音继续道:“将军莫要为难小人，上方严令如此！”

夫妻随即二人勒令车队掉头，朝向郊外别庄而去。程少徽也将鞋重新穿上进了马车。

谁知车队还没走出几步，只听身后巨大的城门滋滋一阵轻响，城门竟是开了。

然后从黑漆漆犹如兽穴般的门洞中急驰出一队轻甲骑兵，各个高头大马，甲胄锃亮，奔马之声如虎狼咆哮而来。

骑在最前头被前后左右骑行侍卫簇拥着的一名将领忽的一个勒马，转身回头骑向程家车队，他身后的数百轻骑也如流水牵引般跟着主帅回向而骑。

程始看清来人面目，呆呆拱手道:“凌……大人......”这人身上官职太多，竟让人不知叫哪个了

凌不疑拱手回道:“程校尉！”

语罢，凌不疑径直向自己身后的辎车骑去。他和萧夫人愣了下，赶忙跟了上去。

凌不疑一眼就看见那辆醒目的金红色小招车，骑至辎车旁，轻声呼唤：“程四娘子，又见面了”

“凌大人，肩上的伤可好了?”程少商只得奉承道：“您又要去捉拿人犯了么”

“小伤而已，早就无碍了。这些时日，也牵扯不到伤处”凌不疑温声认真回答道

“阿父你忘了，三叔父与你讲过的。凌大人对我和叔母可有救命之恩！而且…而且凌大人和楼家也相交甚厚，阿垚当他亲兄长一样呢！”程少商干呵呵笑了两声，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求救程始

程始赶忙上前道：“多谢凌将军救命之恩”

“程将军不必这么客气”凌不疑十分礼貌道：“程娘子与在下历经生死，又为在下宽衣疗伤，大家不必这么见外”

别说萧夫人和程始大眼瞪小眼，就是程少徽也在迷茫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怎么都没人跟她说过

程少商又想求助程始，却被凌不疑打断：“程四娘子脸色苍白，可是病了？”

“不劳将军费心，路程颠簸，看着没力气罢了…是吧阿垚？”她问车外站着的楼垚道

“既然身子不舒服，就早些回府休息吧。都城严设关卡，在此排队不知还要排多久。既让在下，互送你们进都城吧”凌不疑说着调转方向。

就听几声前方让路，前路一片空旷。上百黑甲卫护卫两侧，凌不疑与他那两位随从阿起阿飞则带领头

车队缓缓行驶，进了都城大门后，凌不疑对程始道：“程大人，进城后莫走中直道，走榆阳里旁道即可。”

道谢后，他夹了马肚子便再出城外。程少商从帘缝中看得半抹身影，便再不听马蹄之声。

楼垚回了楼家与父母团聚，回到家中的程始也遭到了程老夫人一通乱捶大叫他没良心的

程姎、程少商与程少徽三个姊妹再相聚，程少宫和程颂给程老夫人翻了个白眼也凑过来

程始终于受不了道：“阿母啊，嫋嫋和娇娇可在骅县遇险了，我不得过去看看啊！”

“是我听说了！我正要问此事呢！嫋嫋啊…娇娇你也过来，你们俩一直跟子顾吧…他可有遇险可有受伤啊！”程老夫人一手一个将她俩拽来，程少徽感受着这大手久违的用力，恍惚间有了种刚开都城时的错觉，定了定神才用上那副忽悠人的口吻道：“大母，孩儿们知您定是担心急了阿父阿母，所以啊嫋嫋特意带了一个口舌灵便的仆妇回来，这几个月这仆妇每日都待在阿父阿母身边，看到的听到的定是不少的！”

她一只手括住口型乔装神秘，另一只手在身后扑腾来扑腾去示意程少商。前后者默契十足，程少商三步并作两步的上前：“是啊大母，改名日起我就让这仆妇巨细靡遗的全都讲给你听”

程老夫人猛拍下大腿：“哎呀..！干嘛还等到明日！现在…赶快…把人叫到我房中来！我要她跟我说说我的三郎受了哪些苦啊！我的三郎是读书人啊他怎么能吃这些个苦呢…”

众人纷纷垫脚目送她离开，程少商与程少徽互比着大拇指笑的别提多高兴，萧夫人却和程始耳语着什么，从程老爹越来越暗的脸色来看，必然不是什么好事

一旁的程少宫拨弄着指尖：“不对啊，我今日卜了一卦，卦象上说今日家中必有口舌之纷啊”

程少商白了他一眼不屑道：“那就是你算的不准呗”

程少宫啧一声，竟敢质疑他卜卦的本领：“不可能！”

“就可能！就可能就可能！”程少商的好胜心上来，仰着脖子斗鸡一般跟他嚷嚷。

“嫋嫋…”萧夫人唤了一声，什么用也没有，她放大了音量：“嫋嫋！”

程少商老实下来，鹌鹑一样低着头。萧夫人的话音有些落不着地：“跟我回屋去，阿母有话要问你”

程少商被萧夫人拘进屋里，程颂严肃的看向程少徽：“你俩一路上，又做什么惹阿母生气了”

程少徽连连摆手：“这一路上我们可是小心谨慎，从未惹大伯母生气的！”

一旁的程始冷哼一声，程少徽十分有眼力见的凑上去：“大伯父，今日城门戒严，你不与大伯母去商讨一番？”好让我把嫋嫋阿姊浑水摸鱼拽出来。

“急什么，人家凌将军都没提半句，显见与我家无关”他迈着步子也进了屋，留下一脸郁闷的程少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程少宫若有所思道：“卦象上所说的口舌之纷，怕是在次了”

程颂叹口气：“可怜的嫋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