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垚

车队行至城郊外，近已入春，鲜嫩的花草冒出头来铺满了漫山遍野。程少徽大开车窗，还来了一只菜花蝶在她指尖稍作停留

不知为何，车马突然都停下了，就听蓝衫在外道：“女公子，我们身后有一人策马追来。说是楼太傅之子楼垚，求见程家四娘子”

程少商与程少徽相视无言，外面传来程止与那楼垚的对话

程止披袄下车，只见一队衣着整洁的护卫，各个骑着膘肥体壮的高头。

程止莫名趾高气昂起来，虽然女儿还未及笄，但他已经自动代入了老岳父的挑剔模式，道：“楼公子，你这是…”

大约因为策马疾驰的缘故，楼垚犹在呼哧，额头冒汗，紧张道：“晚辈曾与少商君有几面之缘，十分仰慕她的为人。听闻她要随程大人赴往骅县上任，特来追随。望能保少商君一路安全”

程止猜了些大概：“楼公子你看，我们这一行人不在少数自是能护少商安危的就不劳楼公子了。况且听闻楼公子刚与何家退了亲啊。若是跟着少商，难免引人误会”

“晚辈行事端正，心中无愧。”楼垚急道

程少徽刚要开口，就听程少商道：“楼公子，借一步说话”

程少徽叹口气目送程少商下了马车，她本是要说：你问心无愧，却又把少商置于何地。若有人猜疑你是因她才与何家退亲，少商该如何自处。

“楼公子追赶至此，有何指教”程少商站与马车右方，并不打算亲见楼垚

“我….”楼垚仿佛终于鼓足勇气一般：“我想说，你很好。那日你设计她们落桥之事并没有错，我心中十分仰慕于你”

话音刚落，程少徽手忙脚乱直接拉开了帘子：“你胡说什么你！再有辱我阿姊名声，我送你去廷尉府你信不信！”

楼垚低了低眉：“那日，刚好看见女公子陪着少商君去桥下拆木头。”他侧了侧身又对程少商道：“你放心，我谁也没说”

程少商也从车右直接走了出来：“楼公子，不瞒你说，我并非生病离家。而是遭我阿母军罚刑杖驱逐出城。这样的惩罚已是有够的楼公子还要如何？！”

楼垚见她急了立刻解释道：“少商君误会了，我并非要追究。此事本就是那王姈活该不应该让你遭此重罚”

“不必再说了！”程少商急忙打断他：“楼公子若无其他的事，我们就此别过吧”说罢，她快步上了马车，程少徽也将车帘放了下来

“少商君！那日若不是你叫住我，我也掉桥底下去了…”楼垚还想辩解被程少徽一口驳回：“难不成你去桥上也是想去看那袁善见的？！你家妹妹楼璃几次羞辱我阿姊，楼公子有功夫在这儿追赶，不如回家好好教育教育姊妹。再者，我阿姊报仇报怨从不牵连无辜”

楼垚会心一笑：“少商君果然心地善良，爱憎分明。”他看向马车帘，仿佛能透过这层纱布看见程少商：“我生平还是第一次遇见像你这般的女娘。那日正旦灯会，你也是这般护着我的”

程少商直接又把纱帘扯开：“你真的误会了楼公子，我当时只是觉得你那未婚妻太过跋扈”

“那已经不是我未婚妻了”楼垚生怕她误解

这次轮到程少徽探出头来：“那日在汝阳王府我还看见你二人争吵不休，这便打算退婚了？”

楼垚道：“我与那何昭君是已经退婚了！”他说着说着莫名有些羞涩起来：“我如今….尚未婚配…”

“你有没有婚配与我有何干系啊？”程少商满头大汗赶紧撇开关系

楼垚尴尬呵呵笑道：“我只是不想叫少商君误会，那何昭君下个月就要嫁去雍王府了”

“那何家女娘嫁人与我阿姊就更没有关系了。楼公子婚约被弃总不能怪我阿姊吧。是，少商确撞见你二人纠缠过，可你也不能纠缠少商啊”程少徽不解道，这个楼垚兜这么大圈子要说什么她已经猜到了，只是也太啰嗦了些

“不…不是这样的！”见越说越偏楼垚也着急上火：“少商君你还是误会了，我只是觉得我与少商君你一见如故..再见倾心….因此才特来追随”

程少商愣了一瞬道：“不是我误会了，是…楼公子你…你误会了！我对你….哎呀….”

“父母相告了吗？”程少徽突然瞪着楼垚道：“媒人寻了吗，聘礼备了多少？你家是你做主吗，管家钥匙对牌能在少商手里吗？刚与何昭君退亲，就空口白牙来消遣我阿姊你居心何在啊你！”

程少徽不耐道：“符登？”马车夫上前来见程少徽一直翻白眼：“赶紧走赶紧走…”

就听符登一声启，车队终于又缓缓向前

不想那楼垚真就不撞南墙不回头了，独自一人架马跟了一路。直至第二日，车行岔路口停下来给主人家门洗漱。程少商换好衣服出了马车叫程少徽也去换身干净新衣，扭头便瞧见楼垚也在远处停了下来

第六日，晌午时。

四人正在在阴凉下用饭，桑夫人与程始远远瞧见楼垚提醒道：“嫋嫋”程少商顺他们视线看去，楼垚正牵着马望她。

“符登！”程止将三个麦饼装碟递过去：“去给楼公子送过去”

大约是第十几日，眼看太阳西下程止下令在空旷田野修整。正夫人长夫人短的关照着就听他那装作没有眼力见儿的女儿道：“阿母！我来扶您吧，可是旅途枯燥坐车太累了”

“你也累了吧，快吃些点心。你阿父准备了酪浆呢”桑夫人笑道

程少徽穿了一身蔻梢绿色的衣裙，腰间系着玉牌上面刻字为她小字娇娇

她给阿父阿母都盛了酪浆，时间静悄悄过去，两个小女娘只能听着一会儿桑夫人“你只敢在外对我呵护”一会儿程止“二者皆为狸猫，唯我老鼠尔”

“娇娇，还在家中时，你日日都听这些吗？”程少商离她近了些问道。程少徽冲她点了点头，用一种过来人的口吻道：“习惯就好了”说着给程少商一片大叶子挡光

还不等程少商来得及感谢，一片更大的“叶子”就将光线全挡住了。就见楼垚直直站在程少商面前，手里拿着一把堪比人高的叶子道：“少商，这日头太毒了，我来为你遮阴。本还想着为你备些吃的，我离家太匆忙，还未及…”

“男女授受不亲”程少徽喝了一口酪浆打断他道

楼垚尴尬的退了退，程少商直接起身回了马车：“你别再跟了！”

这场景过去，程止看着自家闺女对桑夫人道：“我家娇娇也不差啊，怎么没有哪家俊俏郎君这般追随？”

桑夫人看着他一言难尽道：“你可还记得娇娇九岁时，曾被白鹿山一位大她一岁的小子送了朵花，你当即就找上了人家长辈把那孩童训斥了一番？”

程止正要辩驳，桑夫人又道：“前些日子袁善见托娇娇给我传话，你连个竹简子都不让娇娇亲送去。袁善见那是多少有女娘家里垂涎的良婿，也就你了，挑东捡西非要说些坏处来”

“夫人此话不能这般讲，那袁善见绝是有什么坏…”程止道，被桑夫人弹了个脑崩儿：“行了，你快去问问楼公子他到底意欲何为？”

程少徽听着阿父阿母的话，先是担心又要盘问起挡刀的事情，后是担心怎么连问都不问？怕不是已自行填补出些有的没的来了…

她没再管后来，放下食碗去找程少商：“放心吧，阿母已让阿父去打发那楼垚”

马车外程止道：“嫋嫋啊，山顶有处空置的猎屋，是之前行军时搭建的临时营帐。你要不过去走走，看看？”

程少商对程少徽笑了笑便打开了车门，外面正站着笑意盈盈的楼垚：“少商！”他话音未落，程少商便将门又关上了

“我大兄早年游历过四方，也去过清县骅县，还亲笔绘制了地形图。我知道这次你定要路过此地，特意偷了出来，我给你做向导吧！”楼垚道

程少商温声拒绝道：“不必了，我哪也不想去”

程止又来说了些什么心悦、殷勤，被程少徽三言两语打发了出去。桑夫人也出声道：“既然嫋嫋无意于他，快行用你的聪明才智将楼公子打发走”得到妻子的夸赞，程止干劲满满的就去劝楼垚去了

桑夫人也进了她们的马车，程少商羡慕道：“我日后找郎婿也要找三叔父这般，温柔体贴又言听计从的”

“我记得你与我说过，这叫什么来着….”程少俞应和道，她一拍手：“你指东他绝不往西，你打狗他帮你撵鸡！”

桑夫人对程少商叹道：“其实啊，我去先未曾想过嫁与你三叔父。我那个时候有未婚夫的”

“阿父将您这般不磊落的追到手啊…”程少徽还是第一次听桑夫人说这事，惊道

桑夫人刮了下她鼻子：“我与你阿父并无那些蝇营狗苟之事。我那位未婚夫为了避祸，离家七年。后来眼界开阔，人生有了不同的际遇，便与我没了夫妻的缘分”

程少徽嘶的一声就起来道：“…阿母，你说这人…不会就是袁善见的夫子吧？怪不得他传话传的是长门赋….果然！师父薄情，弟子寡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