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罚

当日回了程家时天色还未暗，原本想着这事天衣无缝，不知何时萧夫人便知道了此事，要罚程少商

程始和萧夫人自得知消息后，一直处于默然状态，夫妻俩对坐了足足半个时辰。

萧夫人原本想说'被我说中了，她总要闯出大祸来的'，顺便在丈夫跟前得意一番自己的先见之明。也不知为何，这话梗在她喉头，怎么也说不出来。

随后，程始默默起身，出去吩咐了一圈，又叫青苁请来程止夫妇，细细告知坠桥落水之事。

桑夫人与程止也将程少徽拉去了，她去九骓堂的路上还在想百思不得其解她哪一个步骤暴露了

她规矩的坐好，偏头去看她阿父。程止硬着头皮道:“其实吧，这事也无甚恶果，那群小女娘们不过狼狈了些，我看众位大人并不放在心上。”

今日宴席后半段几乎是牛皮盛宴，大家越吹越稀奇，那些大人都是在讲自己年少时的英姿、也无人在意这木桥坍塌的其中细节

桑氏也道:“我幼时读到过'班公造叠骨桥以助楚君'数语，可那桥究竟长甚模样却不曾见。也就是万老夫人了，见多识广又心思细密，那些小女娘哪能知道!”

程少商拆桥板上钉钉，可他们要罚人总要明白来回经过。桑夫人低头去看程少徽：“娇娇，此事你可知情？”

程少徽垂着脑袋道：“我知情”还没等程止和桑夫人反应过来，她仰头继续说道：“我不只知情，原先投壶赛赋是在偏厅，也是我向万府管事建议设在畅春楼阁的”

原本想重罚程少商的程始和萧夫人都惊了，萧夫人更是拍案而起：“你不必替她开脱！”

“娇娇没有替阿姊开脱”程少徽急道：“这些事是我做的，女儿敢做就敢当。无论阿父阿母还是大伯母如何惩治，我都认罚”

一时间堂内竟无人说话

“我知道你和嫋嫋在外面受了委屈，可我依旧要罚！”程始神色肃穆，道,“今日好在是被万老夫人看破了，万程两家又亲厚，倘是旁人看破了呢!你们可想过后果！”

程止也长叹了口气，才道：“你自恃聪明了得，什么都不怕，什么都能糊弄过去。这的确是要闯大祸的”

桑夫人本想将程少徽带回去自行惩罚就罢了，听了这话，也不语了。

程始继续道:“闯祸怕什么，我像她们那么大时，也不见得温良恭俭。可我是迫不得已才行险招，你俩可倒好，纯是为了出气。我今日就要折折你们这偏激的性情！”

“你想怎样?”萧夫人终于开口了。

程始不答，高声呼呵程顺，然后侍立在堂外的程顺就领了个花白头发却衣着整洁的疤面老卒进来，那老卒手里还擎了根长长的刑杖。

程止与桑氏不认识这人，萧夫人却认识，惊异道:“黔缯?”

“阿姊，这是何人?”程止瞪大了眼睛

萧夫人缓缓道:“这是你兄长帐下的执掌刑杖的。”

程止大惊失色，叫道:“兄长，不用吧!她们小小女娘才几根骨头，您一巴掌下去就能扇晕了的，还要用，用……用这刑杖......”他指着那老卒手中那根等人高碗口粗的木棒，坚实沉重，暗黑如漆，见之叫人心生寒意。

程始不去理他们，对着那老卒，正色道:“今日本侯要用一用你的看家本事。这些年你少在军中行刑，只偶尔叫你拷问一二细作，这刑杖的本事可丢了?”

那叫黔缯的老卒咧嘴一笑:“将军放心。将军叫我怎么打，我就怎么打。要疼几日，留几日的伤，见多少血痕，奴婢保管一丝不差。”

程少徽听着这话，脑门上起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说到底，我只是要吓唬吓唬女公子，你可不能出错!”程始指了指跪在一旁的程少徽小声道：“这位，找个武婢来叮嘱叮嘱，略吓唬两下就得了….”

程止终于听懂了，结巴道:“兄长，你你，你这是……”

“胆大心细，寻常阵仗吓唬不了她们！”程始道，“非得下重手不可！”

程止看看妻子，桑夫人只得苦笑。

程少徽从小到大祸事没少闯，主意多胆子大偏偏还心细如发。眼看就要及笄再不可替她开脱，否则将来必酿成大祸。桑夫人给丈夫递了个眼神，反正他们不日即将启程骅县，好好养着便是了

萧夫人哼哼道:“你终于舍得了?也不怕就此恨上了你。”

谁知程始点点头，道:“夫人说的没错。是以，不能由我来打，该由夫人来打。”

此话一出，九骓堂内剩余四人都瞠目望向他。

“这话你也说得出口!”萧夫人终于怒了，不是怒于女儿的胆大包天，而是怒于丈夫的厚颜无耻。他自己在女儿跟前做好人，把坏人留给她来做!

简直无耻之尤!

程始赶紧去抚妻子的背，柔声道:“我这不是为了嘛。你想啊，收服她这样桀骜的孩儿，非得软硬兼施不可。打完还得哄呢。我们夫妻二人总得一个软一个硬吧?”

萧夫人一下挣脱丈夫的手掌，怒道:“那我来行仁你来施威好啦!凭什么我做恶人!”

“若是之前……”程始笑道,“自是夫人做好人，母女俩可以说说贴心话嘛。可眼下不是对夫人有成见么?若连一向疼爱她的父亲也对她棍棒相向，没准她伤心悲愤之下，反而梗着脖子不肯服软了!”

这番话说的倒是颇有几分道理，程少徽在心里认可道

“我计如下。待会儿我先避出去避一避，夫人你就大发雷霆......不不，不是朝我发雷霆，是朝嫋嫋！”

“然后三弟和弟妇就假作匆匆赶来。记得要从正门进来啊，你们俩别贪图省力就躲在侧厢看戏，眼尖，莫露馅了。然后你们就声泪俱下的给求情，然后元漪一番为难才勉强应下，仿佛这样才保下她一条小命，两日后你们就带着她俩启程赴任了......”

“那我呢？“程少徽突然出声道

程始道：“一起打啊！”他又叮嘱道：“嫋嫋过来后，你就当你什么也没跟我们说，也是被刚叫来的！可别露馅了！”

得，不如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