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生活永远不会随着个人而停滞不前，而我的人生也来到了被迫前进的时期。

高三的暑假来了，迎接我的有两个消息，一个是坏消息，另一个还是坏消息。

我落榜了，连进入任何学校的资格都没有，只有我自己知道原因——我自从打工开始，便荒废了学业，用着自己挣来的学费，却没有用在学习上......

但是我不敢告诉母亲，我拿到成绩单回家时，就看见母亲在客厅里坐着了，我那天没有没有回家，我甚至都没有把门带上，就静悄悄地走到楼底的垃圾堆里，两只手攥着成绩单在那里无力的哭泣。

在我睡着之前，我只记得一个男人从我的旁边钻了出来，带着浑身的恶臭，为我披上了一件大衣，随后就往一个方向走去了，或许那是我的家的方向，又或许他只是单独进入了我居住的破旧公寓之中......

第二天，我是被母亲发现并叫醒的。

谢天谢地，我的成绩单好像被那个男人带走了，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但是母亲的询问仍是必不可少的。

不过看着母亲弓着腰，一只手不停地摸着她苍白的头发时，我没能说出真相。

“妈，我考进了一个很好的大学呢，而且学费也不高，只不过在外地，可能以后我不能经常回家看您了。”

“好呀，好呀，老天有......”

咚

母亲还没说完话就倒在了地上，我赶紧背起母亲就走到了医院......

“你们怎么搞得，都病成这样了，才送来医院。”一位好像是新来的医生白了我一眼对我说。

这次确实和之前都不一样，母亲这次听医生说好像进了一个叫做ICU的房间，我高中三年打工赚来的钱在这里只能支撑几天不到，所幸的是母亲并不知道她在什么地方。

靠着周围高级的设施，母亲醒了过来，但是母亲没再能第二次醒过来。

“妈，儿子有钱了，看。”我把钱包里剩下的几张红钞在母亲面前晃了晃，但是母亲没有看我，只是看向窗外，对我说：

“那就好了，我也该走了。”

“不，不，不......娘你不能走，你还没能看见我结婚，生子，看见我实现成功，实现你的梦想，你还不能走——”不知道为什么，我说出了我可能一辈子也实现不了的话，但是我却早已被眼眶里的泪水所带来的潮湿弄得意识模糊不清，仿佛浸入冰冷的河水之中，无法呼吸，无法行动。母亲看着我抓住她的手，哭的不成样子，只是转过头看向我，对我说

“孩子，有时候生死不由天定，而由人定，而我的生死在于你。”

“不不不，母亲，我想你为你自己活一次，去用我的钱，去爬山，去划船，去赏景。求求你......”

“孩子，我是一个傻子，人们都说生命是宝贵的，都说要珍爱生命，但是你爸爸死的时候，你爷爷死的时候，我都想过去死，但是我放不下你。”

“我们家都是很奇怪的人，你的爸爸，你的爷爷，甚至是我，明明都可以活着，却要在能够生存的前提下死去。我们努力过，奋斗过，却不是为了自己。你的爸爸和我劳累的工作着，你的爷爷辛苦地耕作着。你应该知道，我们是可笑的，费尽心思却是为他人而活，而你的爸爸和爷爷又是伟大的，我们所做的一切都不再只是为了我们一个人。”

“而现在，你已经长大了，铭儿，我的使命已经——”

咳。咳。

母亲摸了摸嘴角的血渍对我说：

“我的使命已经结束了，现在，去过你自己的人......”

咚

母亲抚摸我的手垂了下去，打在了床边的桌子上，发出刺耳的声响，发出了我一辈子也未曾忘记的声响。

哔~哔~

一旁的仪器发出这样的声响，而母亲的生命也连同仪器上的横线，平稳地归去了。

这时那个男人突然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了一声：

“节哀。”就走开了，但是我只是楞在了原地，无神地盯着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