涨 潮

他们闯入了夏日的序章。

因为田柾国突然停下来，她撞在他后背时，听到他上扬的尾音问她要不要逃学去海边。

最有吸引力的是他与记忆中重合的痞笑和没有蝉鸣的阳光，所以冬扰同意了。

“走吧，田风纪教你翻墙。”

她笨手笨脚地模仿他，决绝地闭上双眼一跃而下，掉进他薰衣草味道的怀抱。

如果我摔倒了，你会扶我起来的吧。

新蕊问她的这个问题，她已经想到了田柾国对她的回答，他不会让她摔倒，他会接住她。

冬扰依赖他永远对她开放的温暖，两颗心脏贴在一起炙热地同频跳动，她酸了鼻尖，之后的一切都是在模糊湿濡的眼睫里进行。

田柾国牵着她走到停在路边的摩托车，指给她看车身上花哨的喷漆涂鸦，其中有一个是她的名字，好像他是冬扰的所属物一样打上了印记。

她任由他关照呆板的自己，脖子一沉，他用头盔将她框进街边棉花糖贩卖车的世界，空气沉重甜腻，像是浴缸里挤满泡泡的洗澡水。

“晕的话就告诉我，抱紧我，不用害怕。”

他给她披上自己的校服外套，两个人像极了不学无术的飙车党小混混诱拐学生妹，他向往大海她不谙世事，风也如此穿膛而过。

冬扰找回第一次当坏孩子的新鲜感，摩托车骑上公路后就彻底忘了归途，身体摇晃一下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抱着田柾国的双手从腰上移到肩膀，最后长在天空上，几乎要触碰到白日的星群。

咸咸的海风溜进头盔缝隙，她声音闷闷地呐喊，水雾蒙住她的眼睛，反而更叫她激动。

好像在寒冷的雪天里换过一次牙，从牙龈到虎牙尖尖都残留着冰冻住的感觉，又酸又麻地抖，变成了助长自由的兴奋剂。

“田柾国！我说！我们是不是在低空飞行！”

冬扰浑身发抖，似乎是一个信徒虔诚地把自己献祭给上天，越界到了不计后果的疯癫。

明明心脏在狂跳，传播不属于它的沸腾，但她能记清楚的动作就只有下意识的发抖，因为太兴奋了，灵魂都在无拘无束地张扬。

她好像把这天当成了一场混乱前的最后狂欢，想心疲力竭地去记住，也许是错觉吧。

两个人的鞋横着叠着放在一起，他们冲向泛着稀碎泡沫的海，跳到海水涨起来的沙滩上，溅起来的水花漫过脚背、膝盖、发丝、瞳孔，田柾国转头看她被洗得发白的眼睛，一眼望穿她的幸福。

他好迷恋她此刻最单纯的眼神，滤掉了回忆覆上的那层灰蓝，只剩下年轻的希冀。

“冬扰，如果当年没有意外，一切顺其自然，你会不会也喜欢我？”

“什么？”

他的声音被大海吞没，冬扰没有听清，看着他唇下乌黑的痣一动一动的，歪头问他。

“没什么，我在讲故事。”

讲一个再勇敢的人也不敢大声说的故事，讲一个洱海和风会记得的故事。

他随手把水珠顺着手指甩出去，恶作剧地甩到了自己的湿发和她长翘的睫毛上，转身跑开再大笑着被冬扰追上，倒在柔软的沙滩上呛了几口咸咸的海水，两个人压在一起，胸腔默契地震动。

他们在遥遥无期的日落之前短暂地找回了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