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 渊

冬扰在酒吧的工作再简单不过，金泰亨体恤她是学生，周六周日在人多的时候和另一个男生给客人包间送送酒就可以拿可观工资。

她觉得亏欠他善心太多，举手报名当他小乐队的主唱，有时间就在酒吧台子上表演热场。

今天是新蕊回国的日子，她请了一个下午的假，没想到金泰亨主动提出包她从机场到海边再回酒吧的车程。

冬扰坐在副驾驶，第一次做轿车什么都不懂，还是金泰亨探过来给她系安全带。

“学着点，别看我。”

他轻笑着提醒她，她呆呆地连忙点头，两人近距离的鼻尖不小心撞到一起，他反而笑意更浓。

金泰亨实在好看，那双眼睛应该是属于巴黎这种浪漫风情和艺术氛围并存的地方，蓝得稚嫩而透彻，不适合做个利益为重的商人。

洱岛的海是灰色的，他的瞳孔才是天空倒映下波澜不惊的深海海底，冬扰有种会溺亡的错觉。

“小笨蛋，要学的东西还很多啊，慢慢教吧。”

他对冬扰格外有一种关照无家可归小动物的爱心，纵容她的一切犯傻，就像……已经离开的田柾国。

两人的眉眼在记忆中重合，她摇摇头甩掉这些滥情的想法，蜷缩地靠在座椅上。

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她梦到自己被父亲掐着脖子无法呼吸，快要死去的那一刻又被她挣扎成功，沿着黑暗的长走廊向尽头光源逃跑，自投罗网一样顺了父亲的意被囚禁在里面，灯光闪烁得微弱，田柾国打开天窗叫她名字，她伸着胳膊够她的手却突然发现自己掉进旋涡里呛了好几口水。

所有她恐惧的东西都疯狂地涌来，压垮她的记忆和防线，无形的手搅动这个漫长难熬的梦，让她陷入旋涡。

她看见父亲狰狞的青筋恶狠狠地布满手臂，透过长方形镜片的眼中的仇恨。

然后那只手掐在她纤细的脖子上，用力到几乎被折断，以一种碾死蝼蚁的方式，她向来不堪一击。

“你怎么没死在你妈肚子里？花老子这么多钱不如卖掉你来还吧。”

她看见田柾国把毕业帽扣在她头上，在她脑袋后边比兔子耳朵笑嘻嘻地和她合影。

黑洞洞的镜头就像枪口，她害怕地僵住了身体本能靠近他的胸膛，血液逐渐冻结成冰，因为他贴着她的耳朵说：

“冒失鬼，如果不是你不努力，我们明明可以继续做同学。”

她看见朴智旻冷着脸拍开她的手，敏感疏远地拉开距离，亮出尖锐的猫爪，如果她靠近，她就会被撕裂皮肉，被咬住心脏。

“男女授受不亲，我拒绝过你很多次了。请离我远点。”

很多只手拦腰扯着她后退，占据耳畔的是细碎喧嚣的指指点点。

救救她吧，她想醒过来。

……

金泰亨把车停在机场门口，转头就发现冬扰睫毛颤抖，眉头蹙了几下眼角开始止不住泪水，一颗一颗透明温热的珍珠掉在他心上，他伸手去接，指腹拭去残留在她脸颊上的眼泪。

他柔声叫她，要做第一个把她从噩梦梦魇手中救下来的人。

“小笨蛋？冬扰？醒醒。”

“别！别讨厌我……”

冬扰惊醒在金泰亨的臂弯里，她眼里泪光闪闪，身体无意识地颤抖，算是动物幼崽的应激反应，他收紧手臂下巴搁在她头顶上爱抚。

“你该去接你的朋友了。”

他贴心地解开安全带，弯起手指蹭了蹭她的眼角，在她慌乱地挣开他怀抱下车之前又把她拉回来。

“还有就是，小笨蛋，别脸红，别害怕，哥哥对你绝对好。”

虽然他还不如冬扰，是个不考大学的辍学生，年龄堪堪大她几个月，自称哥哥的时候却有种顶天立地扛起她的小世界的成熟。

深渊之下，会有人保护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