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偶师宰X人偶中（三）

18.

  太宰治在专心制作人偶的时候，中原中也不会捣乱，只是在一旁拨弄一会儿盆栽，或者杵着脑袋盯着他的主人发呆。

  认真起来的男人果然很好看。午间的阳光正旺，太宰治本就透白的脸颊被打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软软微卷的深色刘海在他的眉间随着微风轻轻地挠到了中原中也的心坎上。每当太宰治一个戏谑的眼神扫过来时，中原中也专心注视他的眼睛便如同兔子一般落荒而逃。

  中原中也揉了揉自己到现在还在酸软的腰，心想昨晚怎么不见你这么人模人样的。这样的时光着实惬意，待太宰治画好一个女性人偶的面部五官和眉眼、放下手中的笔时，中原中也好奇问他：“太宰，你为什么要帮助那些凡人？” 

  这一世的中原中也与人接触得太少，在这世间几乎唯一的联系便只有太宰治。中原中也的身体集天地灵物，加上他生性聪颖、心思细腻敏感，看得出太宰治天性淡漠，却不知经历了什么，随着日子的增长多了些人情味。  

  又或许是很早的时候便有一个人启蒙过他，牵着他的手带他磕磕绊绊来到人间。 

  太宰治，透过我，你在看谁呢？你要等的人又是谁呢？

  这些话中原中也一直放在心里；而太宰治也从未主动提起自己的过往。

  太宰治听到中原中也出乎意料的问话倒是愣了片刻，但说出来的答案与中原中也所想的几乎一样。

  只是太宰治还是绝口不提那人的身份。 

  人都有秘密，太宰治是人，当然也该有。中原中也想，就算是情敌，但至少太宰治现在待他的真情不是虚假的。

  但……如果那人还活着，太宰治要去找他，自己到时会作何等反应呢。

19.  

  冬去春来，长在宅子中央百年的紫藤老树也开了花，漫天紫色的飞絮像一串串张开了翅膀尽情翱翔的蝶。中原中也坐在树上嗅着花香，听着树下委托人装模作样的哭诉，竟不知不觉便入了梦乡。

  来客是个丧了妻子的文弱男书生，他音辞慷慨声泪俱下地叙说着自己的妻子是如何地辛苦在外奔波在内持家，只为让他安心在家备考，而他又是如何地体贴妻子；但书生身边看起来不过六七岁大的小女孩却没有好好配合自己的父亲，只是眨着懵懂的大眼睛在太宰治和中原中也之间来回转悠。  

  一个一边靠着妻子养活全家一边还在外面与别的女人有染、拿钱乱挥霍的男人，这一招用来欺骗别人兴许还稍微有用，但太宰治只觉得此人着实扰兴。他嘴角勾起一抹没有温度的讽刺的笑，在书生殷切期待的眼神中指了指宅子某间偏房，让书生去挑选已经打好底子的人偶模型。书生又几次向太宰治确认了所支付的报酬里没有钱才放心地前往。  

  书生的小女儿在家没少受父亲的打骂，她对这个父亲也几乎没有任何温情。她并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正是被父亲骗得死心塌地为家操劳过度才死的。看着书生远去的背影，小女孩天真地扒着太宰治的椅子问：大人，树上的姐姐是您的什么人啊？

  兴许是因为中原中也身影被花枝半遮半掩着，小女孩隔着段距离只能看到他穿着紧身的绫罗单衣和秀丽精致的脸庞，乍一看确实能让小孩子联想到住在花里的精灵。

  太宰治一时没料到小孩子会问出这种问题，连正在把玩着花瓣的手都微微顿住了，但他一向随心所欲，现在他突然很想对一个还不谙世事的孩子说出自己深埋心底的、还没有对任何人说过的话。

  随后小女孩便看到了这位无所不能的男子露出了温柔至极的笑容，像蓬勃盛开的火焰，那么多、那么纯粹的明艳，甚至点亮了他自己多云的眼睛。 

  “他是我（……）” 

  太宰治的话语像是风的回声。一缕阳光仿佛一滴雨水不经意地落在了中原中也睫羽上，中原中也在睡梦中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精致的脸庞复又与阴影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