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拯救妇孺的行动（下）

听到姐姐充满怨恨的话语，沈清秋没有感到丝毫意外，他对姐姐的心情十分理解，几乎是感同身受。

当年他对折磨、欺辱过自己的秋剪罗和秋府众家丁何尝不是恨之入骨，若不是对秋海棠尚存一丝感激，他又怎会放过秋府的那些女眷？

可如今他已踏上了修行之路，对天道轮回和世间因果也已经有了更深一层的了解和感悟，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姐姐因为怨怒难消，最终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

一时间对于姐姐的决定，他是拦也拦不住，劝又没法劝，陷入了两难境地。

“希望柳清歌的动作能快点。”沈清秋在心中暗暗叹息。

“姐姐，你有多久没有见过大妮了？”沈清秋犹豫一瞬，还是开口询问道。

“大妮？”地鬼的身形就像一团遇到了可燃物的火焰——猛得膨胀起来，激动的声音回荡在沈清秋的神识中，“大妮现在在哪儿？”

“姐姐你先别急，我现在就去把她接过来。”沈清秋温言安慰她道。

“好，好！我有好长时间没有见过她了。”地鬼连连点头。

“姐姐不是能够入梦吗？”沈清秋有些迟疑，“大妮说她在梦中见过你。”

“我能入梦是不假，只是太消耗魂力了，不可能频繁施展。”地鬼的声音带着苦涩。

沈清秋点头表示明白，又正色道：“姐姐，你且稍等一会儿，我这就去接她来见你。”

“哎……”地鬼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却又咽下了下去。

她话锋一转道：“弟弟，你快去快回，姐姐在这里等你。”

沈清秋应了一声，转身就往之前大妮住的那个空宅去了。

一路上沈清秋走得并不快，一些疑惑盘旋在他的心头，不过辛家村也不算特别大，很快他就找到了大妮。

等带着大妮回到辛泽的家，他就发现地鬼的身形似乎又凝实了一些。

“娘——”大妮哭喊着扑向地鬼。

“大妮——”地鬼剧烈颤抖着，浮现在她身体周围的黑雾聚散不休。

大妮只觉得自己进入了一片冰寒无比的雾气，并没有触碰到任何实体，又猛得从雾气中穿了出来。

她一回头才发现，自己的娘亲已经出现在自己身后，原来记忆中那个代表着母爱和安全的温暖怀抱已经彻底不在了……

“娘——”大妮跪趴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地鬼愣愣的蹲在大妮身边，全身发抖手足无措，不断伸出手想要安抚大妮，却只能徒劳的从她发顶和肩头穿过，要不是鬼魂无法落泪，她此刻也必定早已泪流成河，可她连话也说不出口，急得喉间发出了几声“呜呜”的声音。

沈清秋赶紧别过脸去，不忍再看。

虽然刻意不去看这对母女重逢却阴阳相隔的凄惨一幕，但她们悲戚的哭声一直萦绕在他的耳边，让他的心中翻涌起无数惊涛骇浪，地面仿佛有暑气热浪蒸腾，让他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模糊。

“这样做真的对吗？如果让姐姐发现我悄悄救走村中妇孺，会不会恨我入骨？”沈清秋坚如磐石的道心都不禁有了几分动摇，他突然想念起柳清歌来，“如果换作是他，恐怕就没有这么多杂乱的想法了吧……”

“弟弟！”地鬼响在沈清秋神识中的一声呼唤打断了他的思绪，“我想求你一件事。”

“姐姐是想说大妮的事吗？你放心，我一定会把她带在身边，好好照顾她一辈子。”沈清秋在神识中斩钉截铁地道。

沈清秋走到大妮身边，蹲下身把她扶起来，掏出手帕轻轻抹去她的眼泪，语气真挚又坚定：“大妮，我是你的舅舅，将来你就跟着我一起生活，从今往后只要我有一口吃的，就绝不会让你挨饿，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让你再受人欺负！”

“真的吗？”大妮抽抽噎噎地道。

沈清秋抬手抚了抚大妮的发顶：“绝对是真的，你娘还在一旁看着呢。我可以发誓，你舅舅可是修行之人，发下的誓言有天地为证，绝无弄虚作假。”

或许是沈清秋的话语太过真诚，又或许是他的承诺打动了大妮，大妮一把抱住沈清秋的肩膀，把脸埋进他的颈窝哭道：“舅舅！”

地鬼在一旁欲言又止，嘴角勉强扯出一抹笑容：“好，大妮将来就托付给你了，姐姐想要报仇雪恨，杀光这个村里的恶人！”

沈清秋想了想突然对大妮道：“大妮，你母亲想要杀光这村里的恶人，为她自己和你报仇。你觉得这个村里还有没有不该死的人？”

他本来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并没有指望大妮能够给出明确的答案，没想到大妮竟然停止了哭泣，口齿清晰的答道：“张婶、十七嫂子……还有二狗的娘，小花的娘，还有二狗和小花，他们都不应该死。”

“大妮！你……你不傻？”

看着大妮掰着手指头数人，那条理清晰口齿伶俐的模样，不止是沈清秋连地鬼都震惊了，她哪里还有半分痴傻，分明是个正常的姑娘。

大妮显得有些害怕的道：“娘被抓走的时候我看到了，还追着他们来到了这个门口。”

大妮指了指前院，继续道：“当时我听到他们当中的一个人说要不把我一块杀了，另一个说杀了可惜了，要留着我给他儿子当媳妇，等生了孩子再杀。我当时……当时怕死了……就……就装傻……”

看着再次哭出声来的大妮，沈清秋和地鬼都陷入了沉思。

“大妮，我看你的根骨资质还算不错，我把你带去苍穹山吧，只要你跟着师尊好好修行，将来也能成为一个斩妖除魔为民除害的女仙师。”默然半晌，沈清秋开口打破了沉寂的氛围。

“弟弟！大妮真的能去苍穹山？”地鬼原本怨毒的眼睛里放出了充满希冀的光芒，大妮却是一脸茫然。

沈清秋郑重点头：“我和苍穹山上的掌门和众位峰主全都有交情，只要是我开口，说大妮是我唯一的外甥女，现在要拜他们为师，他们就没有人会拒绝。”

地鬼的脸色接连变了好几番，神情十分复杂。

“弟弟，你是想要阻止我杀了那些妇人和孩子吗？”地鬼回过神来，缓缓道。

“没错。”沈清秋直言不讳，“姐姐你也知道，这个村里的妇人大多数都是男人们从外面偷盗或抢劫回来的，她们何其无辜。孩子们也是一样，他们也没有干过伤天害理的事，怎么能为那些作恶多端的男人陪葬呢？”

“那些孩子无辜？那我的大妮呢？！”地鬼开始激动起来，头顶的黑雾窜起半人高，“大妮这么多年来被那些孩子打骂欺负，她就不无辜？！他们凭什么欺负大妮？那些女人和孩子虽然没有亲手干过伤天害理的事，但他们也使用过那些男人们抢回来的财物，他们那是为虎作伥！”

沈清秋深深叹了一口气：“姐姐你说的没错，那些妇人和孩子中的确有人为虎作伥了，但罪过分大小，他们罪不至死……”

“就这样放过他们，我心里过不去！”地鬼尖利的声音打断了沈清秋的话，“我……我已经变成了这样，我还不能报仇，你让我怎么办？”

沈清秋苦笑道：“你杀了那些作恶多端的男人不会损及阴德，但你杀了与你无关的妇孺，你就不怕魂飞魄散？我不是说不让你去报仇，我是说你为了一些渣滓把自己给赔上了不值得！你被炼成地鬼，我可以把你送去昭华寺，请无尘大师超度你，让你重入轮回。你要是不愿意，还可以守在大妮身边亲眼看着她长大，看她修行有成，看她成为厉害的女仙师，再不济你还要看她嫁予良人，生活无忧，儿孙绕膝。你为了那几个无关紧要的人魂飞魄散了，值得吗？”

看着逐渐沉默的地鬼，沈清秋继续温言劝道：“连大妮都说了有几个人不应该杀，就证明大妮能够活到今日，也曾经得到过这些人的帮助，要不然你觉得大妮会变成什么样？”

地鬼头顶的黑雾渐渐低落下来，她低沉的声音传入沈清秋的神识：“弟弟，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那些男人可以杀，但是妇人和孩子还是放他们一条生路。这个村子留不得，我们把它毁了，再把那些妇人和孩子带到山外去安置。虽然他们今后的生活恐怕也不会太容易，但我们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么多。帮助过大妮的人，我就去帮衬他们一二，其余人将来怎样只能看他们自己的造化。”沈清秋三言两语就把那些妇孺的去向安排的清清楚楚。

地鬼没有任何多余的表示，只是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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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村里来了两个陌生人，但辛家村的日子还是和往常一样无波无澜，那两个陌生人就像隐形了一样没有任何存在感，村民们只议论了两天就对这两个陌生人没了兴趣。

改变出现在五日后。

这日，辛十五像往常一样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去田里干活了，可一直等到日上三竿仍然没有等到孩子们送来的饭菜，他一边咒骂着自家那个懒惰的婆娘，一边放下锄头往家赶去。

窝着一肚子火气的辛十五踹开院门，气势汹汹的来到厨房，却发现厨房里空空荡荡，辛十五有些傻眼，一股不安的情绪涌上心头。

“大娃——，二狗——”他按捺下绰绰不安的心绪，嘴里喊着自家孩子的小名向后院走去，可他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辛十五在家里家外前前后后转了一大圈，就连房屋后面的菜园子都转遍了，可是自家的婆娘和孩子们就像在阳光下暴晒的水渍，消失的无影无踪。

辛十五慌慌张张的往族长辛老大的家走去，他没有注意到有淡淡的雾气无声无息的从他脚底漫延上来。

他只感觉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咚咚跳动，喉咙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根本喘不过气来，他被憋得脸色青紫，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双手在自己脖子和胸口上乱抓。

“咔，咔，咔——”辛十五吐出来半截舌头，软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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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秋成功说服姐姐放过辛家村的妇孺，但整件事情真的就这么简单吗？他能够顺利带走姐姐和大妮吗？敬请期待下一章：黑暗中的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