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地仙”还是“地鬼”？

夜色融融，星月暗淡， 漆黑一片的辛家宅院里愈发冷冷清清，只有廊檐下的几只灯笼在夜色里泛着幽光。

沈清秋感觉自己的身体在不停地颠簸，就像浪尖上的小船。意识渐渐回笼，他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坐在一辆马车里，原来他刚才在马车中睡着了。

“娘子，你醒了？”一个清脆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沈清秋扭头望去，就见自己身边有一个十八九岁，穿着丫鬟服饰的女孩正关切的看着自己。

“我睡了多久？”沈清秋发现这句话是出自于自己口中，而且是一个悦耳的女声。

沈清秋心念一动，突然就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他应该是在梦中依附到了一个女人的身体里，从而感受到了这个女人曾经感受过的一切。

眼前那个丫鬟正准备回话，马车却猛然一震停了下来。

一阵兵荒马乱的声音从车外传来，刀剑的交击声、呵斥声、惨叫声、求饶声……

各种声音如同一道道利刃刺入女人的耳鼓，她吓得不敢掀开车帘去看，与身边的丫鬟搂在一起，蜷缩在座位上瑟瑟发抖，仿佛只要躲在这辆小小的马车里，她俩就是安全的。

可是天不遂人愿，一道刺目的亮光猝然闯入这个幽闭的净土，车帘被人猛的扯开了，一个满面虬髯的粗鲁大汉出现在她们的面前。

“啊——”两个女人吓得闭上眼，大声尖叫。

“哈哈哈，大哥，有漂亮女人，还是两个！”那个虬髯大汉垂涎欲滴的凑近女人，喷着臭气的嘴里露出焦黄的牙齿。

“老四，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这样吧，这个女人就赏给你了，今晚你们就拜堂成亲。另一个留给老六。”一个嘶哑的嗓音瞬间决定了那个女人与丫鬟的命运。

女人被人拖出马车，心中一片绝望，她看到马车外血流成河，地上倒毙着一具具尸体。在后面的那辆马车里，倒着两个熟悉的身影。

“爹——，娘——”她哭了一声，双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待她悠悠转醒，就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关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身边的丫鬟也不知所踪，不知为何，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见过那个丫鬟。就在她四处张望，紧张到快要发疯的时候，白天见过的那个虬髯汉子从门外走了进来。

“小娘子，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娘子了，你只要乖乖听话，相公我会好好待你的。哈哈哈哈……”

……

之后的事情就变得顺理成章，女人嫁给了那个叫辛老四的虬髯汉子，并在成亲一年以后艰难地产下一个女婴，为了产下这个孩子，女人几乎去了半条命。

“真没用，生了个丫头片子，晦气！”

辛老四见生下的是个女孩，非常不满，自然对女人和那个孩子百般不待见，呵斥打骂都是家常便饭。不管女人白天如何辛勤劳作，晚上还要侍候辛老四，他想让女人快点怀孕，好给他再生个儿子，可是直到女儿快一岁了，女人的肚子仍然没有任何动静。

这日，辛老四喝醉了酒，对女人又是一顿打骂，这一次，他喷着酒气嚷嚷道，要是女人不能尽快怀孕就要把女儿丢到河里去淹死。

女人看着仰倒在床榻上鼾声如雷的辛老四，杀心顿起……

辛老四在睡梦中被女人割断了喉咙，女人知道自己做了这件事肯定难逃一死，本来已经准备好悬梁自尽，可是看着在身旁哇哇大哭的小女儿，她的心软了，她想，为了女儿，能多活一天就是一天吧。

出乎她的意料，身为族长的辛老大却放过了她，原来辛家村里的女人都是他们四处打家劫舍从外面抢回来的，数量有限。辛老四死了，可还有别的光棍等着娶媳妇呢，女人就带着被村里人随口叫作大妮的女儿嫁给了村里另外一个男人。

就在女人以为她的下半辈子将就这样生活在这个与世隔绝的村子里直到老死时，又发生了一件极其可怕的事，那一年大妮才八岁。

女人因为生大妮时伤了身子，在嫁给第二个男人以后一直没有怀孕。因此，她的第二个男人从一开始的对她十分喜爱，渐渐变得越来越冷淡，到后来对她也是非打即骂，女人只好拼命操持家务，以此换来自己和女儿的苟且偷安。

这日，女人正在厨房里忙碌，邻居家的几个男人突然闯入了院子里，这几个男人不顾女人的拼命挣扎叫喊，把她绑起来送到了辛泽家，原来辛泽的父亲就是辛家村的族长辛老大。辛老大把女人囚禁在地窖里，地窖里设了法坛，辛老大将她倒吊起来，在她两只脚的脚底分别挖了一个深深的血洞，从洞里灌入水银，其余人则在一旁念诵咒语作法。当时她并没有死，水银顺着她的血管流遍了全身，她被辛老大用秘法做成了辛家村的“地仙”。

整个过程非常痛苦，女人犹如被万蚁噬心，生不如死，可是别说挣扎，她连喊都喊不出来。在这延绵不断的痛苦中，她渐渐沉沦于黑暗……

女人被做成“地仙”以后，一直浑浑噩噩，犹如一个傀儡被辛老大操纵着，直到半年前的某一天，她突然清醒了过来。

她醒来后才发现，距离她被做成地仙已经过去了好几年，她的女儿大妮也已经长到了十二岁，因为女儿长得好看，变成了村里的单身汉们觊觎的对象，这一次，拥有了自主意识的她悍然出手，凡是打过大妮主意的人家全都被她灭了满门。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敢对大妮动手动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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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沈清秋从梦境中惊醒，他满头大汗，惊魂未定的喘息着，缓缓坐了起来。

“师兄，做噩梦了吗？”柳清歌听到动静，马上转了过来。

“是的，我的确是做了一个噩梦……”沈清秋将梦中的所见所闻对柳清歌细细讲述了一遍。

“这么说，大妮的母亲根本不是逃难到这里的，而是被辛家村里的人抢进来的。”听完整件事情的原委，柳清歌的牙齿咬得咯吱作响，满面愤懑，“所谓的‘地仙’其实是他们用伤天害理的邪法炼制成的地鬼！”

“没错。现在事情已经明了，这个村子与世隔绝，就是一个法外之地。族长辛老大就是这个村里的土皇帝，这里是一个山贼村！”沈清秋气得双眉倒竖，胸口起伏不定，“他们资源匮乏，生存状况艰难，不管是女人还是财物，他们都是通过去外面劫掠弄回来的。”

柳清歌郑重的道：“就是说我们所遭遇的一切其实都是辛老大在搞鬼，他把我们骗来，是因为他已经控制不住地鬼了，想借我们的手把这个地鬼镇压，然后他再重新炼制一个听话的地鬼。怪不得大妮说他们都该死，确实如此！”

沈清秋重重点头。

“师兄，这件事你准备怎么办？”沉默良久，柳清歌突然出声。

“我知道我们不应该袖手旁观，人鬼殊途，不管她生前有多大的仇怨，她以鬼魂之体伤害活人也属伤天害理。我们身为修行之人，不知则已，既然见到了也没有办法完全置身事外。”沈清秋把双手放在脸上搓了搓。

“可是……”柳清歌小心翼翼地道。

“可是她毕竟是我姐姐！”沈清秋有些激动，眼睛瞬间就红了。

“师兄你也知道，这个村里有一百多户人家呢。就算村里的男人们全都该死，可那些妇人和孩童呢？他们也要跟着这些罪孽深重的男人们一起死吗？”柳清歌缓缓道，“正因为她是你姐姐，我才想要劝你。”

“是啊——，如果她现在收手，我们还能把她送到昭华寺去交给无尘大师，她还有被超度和转世轮回的机会，可如果……”说到这里沈清秋也咬住了嘴唇，两个人再度陷入沉默中。

夜深人静。

“嘀嗒”“嘀嗒”滴漏里流出的水滴，一声声仿佛滴进了心里。

“柳师弟。”

柳清歌抬起头，就见沈清秋的目光中带着一抹威严和不容置疑。

“我辈修行之人，所行即所愿，瞻前顾后不该是我们的行事风格。遵从自己的本心，想做什么就去做。不必过分顾忌我的想法，就像我也不会因你而改变一样。”沈清秋一句一顿。

“那你……”柳清歌还在挣扎。

“放心，我也不是那么好骗的，你要相信我有处理好这件事的能力。”沈清秋语气坚定，“我会劝解我姐姐，对她阐明利弊。如果她依旧选择一意孤行，那她也要承担由她的行为所带来的一切后果。”

柳清歌一把攥住沈清秋的手：“这件事情绝对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辛老大既然敢把我们诓骗到这里来，他肯定还有后手，你一定、一定，要小心！”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们也只能做到尽人事，听天命。”沈清秋苦笑道，“虽然天命不可违，人事却不能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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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秋在梦中看到了自己姐姐被做成“地仙”的整个过程，从他的立场出发，他本应该对自己姐姐准备采取的报复行动坐视不理，可是他和柳清歌的身份却注定了他们两个不能对辛家村的妇孺们袖手旁观。他们究竟会采取怎样的行动？辛老大又准备了什么样的后手呢？敬请期待下一章：拯救妇孺的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