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小隐于野，大隐于市

  给歌姬们填词的那位沈郎终究还是离开了，尽管歌姬们都依依不舍，但据他自己说，他在外漂泊多年一事无成，如今想回故乡去了。

  于是，在众歌姬的依依惜别声中，沈玖离开了夜夜笙歌的秦楼楚馆。

  在此之后他就犹如一滴水珠融入了大海，从此消失在歌姬们的视野中。

  “沈师兄，你为何不干脆搬入深山居住？在这闹市中，整天熙熙攘攘的人流，你就不怕妨碍了修行？”柳清歌边说边关上院门。

  沈清秋送给柳清歌一个大白眼：“小隐于野，大隐于市。我辈修行之人，要能在这红尘中蹚过而纤尘不染，才算得上修行有成。惟其艰难，方显勇毅；惟其磨砺 ，始得玉成……”

  柳清歌听着沈清秋的话，不由眉眼带笑，沈清秋消沉了一段时间，现在又开始恢复本性了，还是如同旧日那般嘴毒不饶人。

  “别再多想了，我为你护法，你还是赶紧服用焕然造化丹吧。”柳清歌道。

  “你就这样一个人来，也不把明帆带来。”沈清秋低声抱怨道。

  “我的好师兄——明帆现在虽然还不是清静峰主，但清静峰上的大小事务都要靠他来打理，他要是一走大半年，清静峰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呢。”柳清歌不禁又好气又好笑。

  许是由于沈清秋卸下了清静峰主的重任，性子比以前活泼了些，居然闹起脾气来。

  “我不管，就算明帆不来，你好歹也去清静峰找个别的弟子来，不然我服用焕然造化丹以后难道还指望你这个大少爷来给我当小厮吗？”沈清秋又开始嘟嘟囔囔。

  “有我在，你就放心吧。”柳清歌一本正经地道。

  “正因为是你，我才不放心呢。”这句话在沈清秋的心里转了三圈，终究没有说出口，只是在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

  沈清秋回到卧室，盘坐在软麻草编成的蒲团上，这柳清歌的督促下，才不情不愿的服下了那颗珍贵的焕然造化丹。随即，他便闭目掐诀，默默炼化丹药。

  一股温热的药力就像海浪顺着他的经脉中游走，流经奇经八脉，直至遍及全身……

  翌日一早，沈清秋起床时就发现，他的头发在夜间掉落了不少，满枕都是花白的发丝，他默默将这些发丝收入一个锦囊。

  “沈师兄，来吃早饭吧。”柳清歌手中提着一个食盒，推开门走了进来，

  他把食盒放在桌上，打开盖子，将食盒里的盘子一样一样往桌子上摆。

  沈清秋走到桌旁一看，嚯！真是好丰盛啊。有水晶包儿、笋肉包儿、素签纱糖、冰雪冷元子、蒸饼、煎白肠……各色碟子和碗摆了满满一大桌。

  “柳师弟，你从哪儿买来这么多早点，我们就两个人怎么吃得完？”沈清秋皱了皱眉道。

  “我一大早就去了街市，还别说，那街市上好热闹，各色早点应有尽有，我就挑了几样好拿的买了回来，你下回跟我一起去吧，本想买碗馄饨，只是汤汤水水的不好带。”柳清歌平日极少去街市闲逛，如今自然看什么都觉得新鲜，一时心痒就多买了几样。

  “再说吧。”沈清秋随口应了一声，就去了院子里洗漱。

  待他洗漱完毕回到房间，却见柳清歌已经坐在桌旁，餐具齐备，正等着他来呢。

  “你怎么不先吃？”沈清秋问。

  “等你一起来吃，这样热闹些，更有食欲些。”柳清歌笑道。

  沈清秋撇了撇嘴，在桌边坐下，拿起摆在自己面前的那双黄油四棱竹箸，夹了一个水晶包儿放进嘴里。

  这水晶包儿看起来玲珑剔透，咬下去颇有弹性，口感糯叽叽的，却很有嚼劲，馅料的口味略清淡，里面有青菜、胡萝卜和虾仁，吃起来感觉很清爽，很符合沈清秋的口味。

  沈清秋接连吃了两个水晶包儿，却见柳清歌一个也没有动，只拈了块自己面前的煎白肠，放进嘴里慢慢嚼着。

  “这水晶包味道挺不错的，你也尝尝。”沈清秋犹豫了一下，还是对柳清歌推荐道。

  “我不吃包子。”柳清歌道。

  “为何不吃？”沈清秋追问道。

  “因为……因为……”柳清歌有些期期艾艾，白净的脸上浮起一抹可疑的红晕。

  沈清秋的眉毛好奇地挑起，紧盯着柳清歌的眼睛，脸上写满了求知欲。

  “嗨~还不是因为那次人肉包子的事。”柳清歌眼见躲不过，干脆豁出去了，直言不讳道，“自从那次的事以后，我们好多人就再也不吃包子了。”

  “噗——”沈清秋埋下头双肩耸动，半晌才抬起头，他虽然刻意收敛了笑容，眼角眉梢还是带着些许笑意，“我那次真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我知道。”柳清歌认真的看着沈清秋，缓缓补充了一句，“我相信你。”

  “嘶——”沈清秋倒吸一口凉气，看到柳清歌一脸诚恳的神情，他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待要说些什么，却又不好再在刚才的话题上过多纠缠，只得垂下眼帘含糊其辞道，“快吃吧，再不吃，这些早点就凉了。”

  二人再次拿起筷子默默吃着早点，有种别样的情绪在他俩之间漫延开来。

  早餐就在这种奇怪又莫名有些温馨的氛围当中结束了，沈清秋与柳清歌都是闲不住的人，他们就动手收拾起这个新租的小院。

  所有的力气活儿都让体力好的柳清歌给包了，他把堆在院子里的杂物一一清理干净，将没有用的东西扔掉，拔除长在青砖缝隙里的杂草，疏通了下水道，又拿起木桶去水井中提了水来冲洗地面。

  沈清秋便负责整理房间内的家具摆设，和捏诀除尘。

  经过他俩大半天的努力，略显颓然的小院焕然一新。房间里的枕、帐、衾、褥等物具已齐备，院子里被清理的干干净净，柴禾等杂物整整齐齐的码放在厨房门口，房舍墙根上厚厚的青苔也不见了踪影，青砖被冲洗后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柳清歌在沈清秋的提议下，又去街市置办了几盆花木回来摆在院子里，原本冷冷清清的小院顿时一片生机盎然。

  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沈、柳二人相视而笑。

  然而这样的默契在准备晚饭的时候就被打破了。

  柳清歌从小就十指不沾阳春水，却要从现在开始学习洗手做羹汤，着实有些为难了他。

  好在这个方面，沈清秋还是颇有些经验的，他带着柳清歌来到厨房，手把手教柳清歌如何烧火，如何蒸煮饭菜。柳清歌的动手能力很强，除了烧火时经常手忙脚乱，要不就是没有及时添柴而让灶台熄了火，要不就因为柴禾填的太多，火苗蹿上了房顶。好在两个人反应够快，总算有惊无险。

  随着时间的推移，沈清秋的身体逐渐越发虚弱。他的头发和眉毛都掉光了，原本精致得犯规的脸，现在变得光溜溜的，按他自己的话说：就像一个剥了壳的熟鸡蛋。腿脚也越发无力，想要起身走动都十分困难，更别说做点什么事了。

  这天，柳清歌独自在厨房里做饭，不知是不是柴禾太潮湿，把厨房里弄得浓烟滚滚，乌黑的烟雾笔直冲上了天迹。这一番折腾把住在隔壁的邻居都惊动了，纷纷赶来救火。

  “你这后生年纪轻轻的，烧火时一定要注意，你家房子要是着火了，我们坊里这一条街紧挨着你的房子都要跟着着火。到时候我们该怎么办……”坊间的孙保证拉着柳清歌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柳清歌既尴尬又无奈，只得连连道歉，并再三保证下次绝对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才狼狈的送走了邻居们。

  柳清歌好不容易送走了一众邻居，刚回到小院，就看到站在院子里的沈清秋。

  “你怎么出来了？”柳清歌一看到沈清秋就紧张的凑过去，扶着他在廊下的椅子上坐下。

  “我听到外面闹哄哄的，就出来看看。”沈清秋道，他那双没有睫毛的大眼睛黑白分明，直直看向柳清歌。

  “这段时间是你身体最虚弱的时期，别出来，小心见了风，回头又病了。”柳清歌小心翼翼的道。

  “那我们是不是没有晚饭吃了？”沈清秋的脸色一本正经，说出来的话却似乎意有所指。

  “放心，一会儿就让你吃上晚饭。”柳清歌咬了咬牙道。

  果然，没过多久柳清歌就端着两碗羊肉汤面来到沈清秋的房间里。

  “沈师兄，来吃面吧。”

  沈清秋在柳清歌的搀扶下来到桌旁，惊诧道：“你怎么这么快就炖好了一锅羊肉汤？”

  他坐下来先喝了一口汤，又挑起一箸面放进嘴里，羊肉汤的鲜香，面条的爽滑筋道，姜蒜的辛，花椒的麻，茱萸的辣，纷纷冲击着味蕾，各种味道在口中层层递进，沈清秋又吃了两口面，满意地点头。

  不过他依然奇怪柳清歌是怎样这么快就炖好一锅肉汤的。

  “我灵力属火，炖个汤什么的，还不容易吗？”柳清歌大言不惭道。

  沈清秋听后不禁莞尔，这真是杀鸡用了宰牛刀啊，第一次听说把火属性灵力拿来炖汤用的。这下可好，柴禾倒是省下了，就是废了不少灵力，有些得不偿失。

  当他这样提出来的时候，柳清歌却道：“天大地大吃饭最大，灵力等我调息一个晚上就补回来了，你吃饭的事可不能耽误了。”

  沈清秋只好又送给柳清歌一个免费的大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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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日子一直像这样过下去也倒不失为一件好事，可惜有些人就是不愿意消停，沈清秋和柳清歌接下来又将遭遇什么事件呢？敬请期待下一章：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