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隙碎笔

我从民间搜罗来一堆书，内容杂得很：有讲兵法的，讲治国理政平天下的，这些书占大部分，也是一堆书里我最需要的那几类；除此而外，杂谈也不少，捉鬼除妖异闻录有，少女思春言情话本有，甚至还有一本和评论集差不多的东西——嘿！那玩意儿可有意思！作者搁那儿发表对时事的评论，甚至还以一种“饱含兴奋”的“悄咪咪”的语气谈论隔壁尘王对岩王的单相思的“红豆”情节，我当时读到的时候只感到一阵好笑，深觉作者是个妙人。

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保持着几乎一样的生活节奏：早起锻炼、读书，下午下视巡查、深入民间，晚上盯着地图自个儿琢磨。

——为了活命，我真心觉得我是真他妈的自律，身上都散发着高三学生才会有的那种被现实磨平棱角、累成狗了也继续和时间斗智斗勇的浸淫着麻木的芬芳。

关于那些日子，你要问我：感觉怎么样？我可能就平平淡淡回你一句：还好，也就那样。但是实际嘛……

累得要命，贼他妈的痛苦。

某些时候我想大哭一场，结果不是哭不出来，就是想着要哭的下一秒，就有下属敲门要汇报工作，到后来，想哭都忙到没有时间去哭，又或是忙到扯直忘了哭这回事儿；结果到最后，那段时间，我愣是一滴眼泪都没掉。

也不是没想过倾诉，只不过找不着足够可靠和可信的倾诉对象；再说了，我现在是一位王，脆弱什么的很难和这个字眼搭上边；更何况，谁他妈一天到晚就叫嚣着自己有多苦多累呀！

我也想过投诚，不做这片国土的王，这样我就不用肩负那么大的压力，只不过这样的想法也就只是想想而已，毕竟我总是会尽量争取把自己的命全部握在自己手里，这种珍贵的东西，我不想把它的所有权或者使用权分出去哪怕一点点。

有些时候我躺在床上，漫无目的地想着一些飘渺的东西，比如我还会回去吗？还能回去吗？我要是死在这里，那我是不是就彻底死了？这样的问题通常找不到答案，后来我也索性不再考虑——不管回不回得去，也不管我现在有几条命，珍爱生命总没什么错。

我印象特别深的还有一件事。

在我将这个国家的上层体系几乎全洗了一遍后的那个晚上，很细碎的雪花飘落在我的窗台上，那些雪絮，稍微捻一下就消失了，就像融化在了漆黑的天空里。我把侍从挥退出寝室，躺在床上睡不着。

魔神不需要睡眠。我想想，从床上爬起来，把书桌上的灯挑明，铺开地图又开始钻研，不知不觉天就亮了。

我无意间抬头，窗外的晨光晃了我的眼，低头，地图上是密密麻麻的红色蚊蝇小注。一瞬间，我想起来上辈子高三毕业以后，我通宵的次数就屈指可数。

那一刻，我竟然怀疑起了自己到底是谁。

我是谁？

我问自己。

梦之魔神，科尔维特。

几乎是这个回答一冒头，我就出了一身冷汗。

我是吗？我竟然已经这么认为了吗？那么有一天……

我转头去看室外，有鸟雀上枝头，有绿茵茵的常青藤弯弯绕绕，阳光很干净，空气清新，远处的田野，近处的小溪……没有高楼大厦，没有霓虹灯，没有道路的千篇一律。

……有一天，我会不会被这里彻底同化，忘了自己的来时路？

我自认为这是很可怕的事情。

我的根不在这里，这里只是我的枝叶所触及的地方。若是忘了自己扎根在哪儿，我相信我绝对活不下去。

毕竟，其实我从一开始只是个普通人，我没有经历过战争，喜欢躺平摆烂，喜欢在阳光下摆个“大”字睡午觉，只不过……

某一天，我来到这儿，为了活命，为了摆脱剧本给他又强加在我身上的命运，把自己逼成了一个……

啊，又来人了。

呵呵，真他娘的操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