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恶战

天渐渐的亮了。晨曦倾泻而下，暖暖的铺在沈念安周围。沈念安的心却并不暖。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算了。安安不怕，安安是最厉害的。

沈念安的确不怕。只是怕父母担心自己，瞒了这么久，他的父母一直以为安安和同学的相处很友好的。看来，不行了。原本暗淡的夜幕被天光撕裂，一切美丑脱下外衣，在光的审判下，赤裸裸毫无掩藏。

沈念安把眼镜认真擦了擦，戴好。无框眼镜使沈念安看上去拒人千里之外。冷漠的外表掩藏着所有不为人知的自己。

“许卿世啊许卿世，你到底在哪里呢？”

沈念安自顾自说完，看向许卿世的画像。梦中的他的脸清晰可见的好看，那种糅合了少年的轻狂张扬与温柔的美。美得让人目不转睛。

沈念安不得不承认，许卿世是他见过的人当中最好看最出众的。

哦，这些人当然也包括梦境中的。见过的，没见得的，在梦中倒是有一眼之缘。

沈念安收拾好自己的画，小心翼翼的把那副放进自己书包里。他很重要，这幅画也是，对沈念安来说有不同的意义。

沈念安洗漱完后。家里的保姆叫他吃饭了。他应了一声。下了楼。

“陈姨，我来吧。”

陈姨是家里的老人了，沈念安很小时她就在，一直尽心尽责的打理家务事。沈念安从别人那得到的关心多数是从陈姨这里得到的。不过陈姨已经上了年纪，50多岁了。更像是沈念安的奶奶，不着痕迹的关心他。

因为沈念安希望陈姨留下，所以他的父母也就没有打算换人了。到时再说吧。儿子开心就好。

“安安少爷，我做了你最喜欢的菜。尝尝看，咸不咸？”

沈念安微微一笑，拿起筷子尝了一口，咽下去才轻轻回答说:“好吃的。不咸”

陈姨慈祥的笑着，忙活其他事去了。

等到陈姨一走，沈念安才拿出水，喝了一大口。陈姨年纪大了，眼神不是很好，那道菜很咸。

沈念安知道，但是他不想浪费陈姨的心意。如果剩的多了，陈姨会自责自己没做好的。

所以，沈念安就安安静静的坐在饭桌前，忍着咸味，一口一口将菜都吃下去，吃了几口，会喝一大口水。虽然不舒服，但是少年乐意。

好不容易吃完饭，沈念安都快分不清自己要变成咸鱼还是水了。

和陈姨告别后，他坐着私家车来到学校

沈念安戴着一顶白色帽子，白色的长发，白色的衬衫，一身都是白色。皮肤更是白的不可思议，简直和衣服的白一样了。按别人的说法，白的跟死了几千年似的，几年都少了。

沈念安习惯了所有人的注视。

平静的走到教室坐下。

所有人明里暗里打量着他。而沈念安视若不见。

沈念安也是觉得奇怪，明明都一个班好久了，明明都见惯自己的一身白了。怎么这群人还是这么喜欢盯着人看。沈念安可不觉得自己魅力大的能迷倒这么多的学生。

平静的上课，平静的下课，平静的接受别人的议论。梦境中的场景在平静中有条不絮的上演着，与现实连接着。沈念安就这样静静地，一直平静到了中午的大课间。

沈念安吃完饭后又在厕所不情不愿的涂上了防晒霜。

白化病嘛，他的眼睛和皮肤不能接触强烈的阳光。要涂好专门的防晒霜。薰衣草的味道，沈念安挺喜欢的。

涂好防晒霜，戴好帽子和冰袖，再穿好外套，沈念安才不疾不徐的挪步教室。

张宇什么的，他懒得想。顺其自然吧。

沈念安并不怕热，但是不喜欢阳光。

所以这一路上的阳光使他的心情不太好

教室里闹哄哄的，还没有到教室，沈念安都知道教室里“各路神仙各显神通”的场面有多……糟心。走到教室门口，才发现所有的人都围在他的座位旁。

开始了啊，沈念安想。

果然如沈念安所料。他的桌子被掀翻在地，书本到处都是，有些已经被踩烂了。所有人冷漠的看着这一切。不阻止，也没人帮他说句话。

梦里的场景与现实渐渐重叠。相似的令人可怕。

沈念安的表情冷了冷。这次……直接开打吧，反正打不赢，就不浪费时间了。

不……不对，自己为什么一定要打？或者说，到底因为什么，才让沈念安忍无可忍？

沈念安不用思考，那些人自会给出答案。

张宇看着桌子的主人来了。

挑衅的看着沈念安。而他的手里，拿着沈念安画的画，一个很美的男生的脸，在破坏中支离破碎。而始作俑者将其如垃圾般扔在地上，甚至嫌恶心般的吐了口唾沫在上面。缓缓开口:

“我就说嘛，年级第一长得娘们儿卿卿的，原来真的喜欢男的。哈哈哈”

“呦，这是你的哪位心上人啊？带来给我们看看呗”

说罢，张宇用脚狠狠地踩了踩那幅画。

沈念安的心一疼。他怎么敢？随着画的损毁，记忆中那人的脸模糊不清。好像有什么从自己心里被遗忘了。

这幅画他花了很久时间，梦了很多场梦才画出一副。他怎么敢？

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一幅画，不过要诋毁人，自然是怎么难听怎么来。所以也捧场的唏嘘起来。不堪的言语涌入白发少年的耳里。沈念安却仿若未闻。

一幅画是一个热爱画画的人视作生命的珍宝。

更不要说那幅画上的少年，是沈念安梦境里唯一温柔美好的人啊。

沈念安冷漠的看了看面前这个人渣。挑了挑眉，说“老子让你碰了吗？”

这句话气场全开。像一个炸弹般，几秒的安静后，炸开了人群。

“**，他怎么了？”

“这下有好戏看了。”

“病秧子为爱疯狂？呵，还真是恶心”

……

张宇愣了一会。反应过来后怒道:

“老子给你脸了是吧？看我怎么收拾你这个小贱人！”

他欺负这个人这么久了，今天居然敢用这种语气说话，可谓气得不轻。

沈念安紧锁着眉头。抢先一步踹在张宇身上。没用尽全力。但是张宇依旧被踹飞了出去。因为他实在没想到这病秧子居然敢踹他。

众人又是一愣。这……这这这张宇居然被踹飞了？！

所有人都用震惊的目光重新打量站着的那个瘦弱的少年。

沈念安又一步动作。只见他一头白发飘逸，白皙的手紧握成拳，重重的朝地上懵逼的人脸上砸去。

“砰”的一声

所有人不敢言语。张宇的鼻血已经喷涌而出。

沈念安愤怒的把所有怒气化成了打架的动力。不知疲倦的与张宇搏斗着。

化解了张宇几次攻击后。沈念安不由得心想:这梦还是有点用的。他的招数不过那几招，只要记住了，自己不会很吃力。

所有人都和张宇一样，懵逼的气息在人群中蔓延。“他他他他……他是被夺舍了吧？”“这还是个病秧子吗？”“我……艹？！”

即使沈念安知道张宇的招数，可是也抵不住体能的消耗。再这样下去，他就快不行了。可是不会有人去告诉老师的，所有人都乐于看自己的笑话。怎么办？

沈念安疲惫的想。

就这分神的片刻，张宇眸中闪过一抹阴狠。

贱人，敢打老子。看老子不划烂你的脸！

刹那间，张宇回身抄起桌子上的钢笔，用进全力朝沈念安的脸扎去……

鲜血顺着他的脸颊不挺滑落，像诡异的花纹蔓延至他的全脸。

所有人惊呼一声“啊！”

“我艹！”

有几个女生已经不敢看了，这才成群结队的去找老师。这回倒是没有人阻拦。他们是想看热闹，但是并不想闹出人命。何况，病秧子身体本就不好，如果出了问题，那自己也脱不了关系。所有人都慌了神，有去找老师的，有喊拦住他们，让他们别打了的……周围乱作一团。

沈念安却听不清。他的脸好疼，要是刚才没有用手抵住，可能这脸上就不会是一条近五厘米长的伤痕，而是一个巨大的血窟窿。

沈念安什么也不想听。他伸出舌头舔了舔流下来的血，铁锈般的味道在嘴里漫开。沈念安不以为然的勾唇一笑，颇有种妖孽的美感，让所有人再次愣住。这一场架，让观众们都快成神经质了。

这些人啊，说是拦两人，结果却是拦住受伤严重的沈念安，嘴上劝着张宇，却没有人拦他。

“宇哥，别和他见识”

“对对对，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你可是将来张氏集团的继承人啊。”

众人七嘴八舌的夸着……哦不，“劝”着那个施害者。张宇心里也慌了，他觉得沈念安平静的眼神看的自己很冷，像冰天雪地里，冻成了冰的水潭。让人畏惧。

张宇顺着别人给的台阶说:

“就就是，老子才不和这种人计较，真晦气！”

周围围得水泄不通。张宇没办法从其他地方出去，又觉得自己从其他地方走，显得自己害怕了，怎么可能。

于是他用很了不起的步伐向沈念安走去。走到他身边，只觉得寒意更甚。

张宇只想快点离开这里，离那个病秧子远点。突然，沈念安轻轻的说:“我让你走了吗？”

刹那间，沈念安挣开了所束缚自己的那些手。像一个孩子一样天真的笑了笑，纯白色的睫毛像蝴蝶一样，随着他的笑容一颤一颤的，很美，美的人呼吸一滞。

“哈哈，现在不走那就不走了吧？”

沈念安勾唇一笑，鲜血依旧在不停的流淌。他整个人白红交错，像雪中的孤梅，孑然一身。

所有人睁大了眼睛！

“疯了，疯了！”

鲜血的颜色刺痛了所有人的视网膜，曾经侮辱沈念安的人感到害怕。

张宇痛的发不出声音，只能躺在地上，捂住自己的嘴。沈念安给了他一拳，将他的牙齿都打碎了些。而沈念安像看什么有趣的物品一样。轻轻道:

“你的样子真好看。很适合画在纸上。你知道鲜血的颜色吗？多好看，多显眼。可是还不够多……”

美人的长发随着他的动作几欲落在地上，沈念安蹲在张宇前，温柔的一笑，眼神却毫无温柔可言，只有令人窒息的冰冷。

朱唇轻启——“你希望我把你画的很好吧？那就麻烦多贡献些血吧”

“啊！你滚！！给老子滚啊！！！”

“别过来！！你们愣着干什么！给老子拦住这个贱人！！”

沈念安用最温柔的笑慢慢的朝他靠近。在张宇的眼里，这就是个疯子，他想杀了自己！

众人不敢上前。

因为沈念安看着他们，那绝美的脸上混着血液，白发也沾染了些红色，妖异又冷艳。他轻轻的对他们说:“你们又要帮他了吗？对吗？”

无人回答。沈念安自顾自的一笑。

“咳咳咳——噗”一口血从他的嘴里喷出，他不甚在意的用手一抹。沈念安眼前发黑，一切都在晃，他想:如果都结束就好了。结束吗？我好难受啊……

老师终于来了！

一进门看到白头发的学生眼神凄楚毫无留恋，明明周围都是刺眼的阳光，那汪淡紫色的潭水却没有一点光，死沉死沉的气息看的人心惊。

紫眸朝老师的方向望了一眼，沈念安想笑都没有力气了。就看了一眼，然后一切都被自己喜欢的黑色掩藏。真好，他想。

沈念安没有睡着，就是睁不开眼睛。他感受到一双手将自己抱起。周围的尖叫声，哭泣声，慌乱声，桌子摇晃的声音……就像被按下开关一样传进耳朵里。好吵……

班主任就算见过大风大浪，也被吓住了。把高跟鞋一脱，也不在意自己温不温柔的形象了。抱起沈念安就往楼下冲。还不忘用快要冲破云霄的嗓音道“快打120啊。傻愣着干嘛。老娘一会再收拾你们！”

沈念安意识迷糊了，没由来的想:会不会有血脏了老师的衣服？上官老师很爱干净的。这件事会不会牵扯到老师？会不会……

沈念安漫无目的的想啊想。

好困啊。沈念安很累，就任由自己喜欢的黑色将自己淹没了……他最后想，许卿世，你在哪里啊？许卿世……卿世……

后来，上官老师，也就是高二一班的班主任，将满身是血的白发孩子带到了校医室。校医室临时可以看看，而且在门口，一会儿救护车也方便从这里接人。

这一天，所有人内心充满了不安。

在阳光的照耀下，所有的丑恶暴露无遗。所有的恶意在灿烂的阳光下即将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