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Sink……

“我们听到的一切都是一个观点，不是事实。我们看见的一切都是一个视角，不是真相。

——马可·奥勒”

地平线无限推移，一望无际，太阳照常升起。

草原与平原大相径庭。在城里挤破了头的节奏，总能在草原找回失去了很久的宁静。

我总觉得草原像海，我无法坐在海中，但我可以坐在草原上，看大片大片的云带着白雾，垂到天际缓缓变黄，夕阳从云间冒出来，抬起头，好似天上翻腾的云海似乎就在我的脚下。

昏黄的阳光也从天边洒落在我的脚底，随着云海。蒙古包中的女主人端着花色碗走出来，我看到她已经系好的围裙，明白了她开始了一天的劳作。

恍惚间，我看着草原上几片油亮的草，突然发现，冒出了几根又高又壮的劲草，压的其他的草瘦弱绵软。

天昏暗了几分，远处冒出一辆黑色轿车，与草原上随性奔腾的马匹格格不入，男女主人的目光追随，等车上的人又下来，才看清楚，他们西装革履，器宇不凡，和城里的人一样，但就是大老远就笑着看起来十分的不自然，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人，不太情愿的跟着下了车。

打头的男人略过了温和的女主人，对着男主人笑脸相迎，我听不清谈话内容，但也猜到了十之八九，他们要借走家中的羊。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一般来说，商业行为是很难用几句话就代表行为背后的种种利益，男主人身上的灰炮和那人手上的表都反着光，我连光也看不清楚。

男主人欣然同意，热情的递上女主人拿来的温水，但被男人谢绝了；远远的我望去，只看到了另两人鄙夷的神色。

我始终不明白，平行的两只眼睛，却不平等的看人，长在左右的两只耳朵，却只听一面之词，明明只有一张嘴，却总能说出两面话。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我不经意间看见了地上屹立的劲草，似乎又高了几分，我自知糊涂，也就不再打量。

寂寞的草原窜出一人一马，我听见有人大喊:“快把他拔下来！”

我看清了，是小普洁。她对我做了个鬼脸，道:“快把他拔下来！要不然他会长到天上去的，把太阳都遮掉！”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普洁的父母出去过，回来后就再没出去。

天已经暗淡了，像巨大的黑色罩子笼盖了全部光明，普洁趁着月光，起身去看望羊儿。

她要拉着我一起去。

小普洁走到半路，露出诧异的神色，她看着我，道:“怎么这么安静？太早了。”

我摇了摇头。

推开残破的门，没有还站着的羊，羊都抽搐的死在羊棚里，有的张大嘴巴，有的怒睁眼睛，羊群都干涸了，生气全无。

普洁的脸是苍白的。我看着她，她猛的跑出去，我也未来得及拉住她。

我捡起了地上的一块红色，看着一只羊的红色眼睛，说:“太晚了。”

普洁父母没有痛哭流涕，也没有感叹事发突然，他们鼓鼓囊囊的衣兜已经代替了语言。

我太理解了，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做。

我走出羊棚，看着地上的草。

普洁也走出来了，手中是一套新的棉衣，普洁强忍着泪水，眼中是不屈和愤恨，她用力的抬起脚，向着那根粗壮的草狠狠地踏去，我突然拉住她，揪着她的袖子。

半腿高的草竟然长成了参天大树，如果我刚才没有拉住普洁，她现在早已命丧黄泉，我紧紧的抱住她，不顾她的拼命挣扎。

我冷漠地看着那样的草都长得异常的高，异常的粗壮，根深蒂固，貌似已经不再是弱不禁风的草。

普洁的父母拔下了几根稍微高些的，但拿那参天大树也没办法。

我站了一个晚上，在蒙古包外。

普洁回了羊棚。

我亲眼看见了草变成树，草原变成森林。

我觉得我们该离开了，或许，羊的死是一个开端，我和普洁都未免走向灰色。

我看着普洁，纵有千言万语，我也才知，他们是原本意义上的草，而是被冠之以名的草，他们一点也没改变，只是其他低矮的并不明白。

风吹起了我的头发，我想起了那种鄙夷的神色，我看着苍茫草原上那渐行渐远的羊群，如同潮汐一般，涌起又退下，羊群变成了一把烈火，蔓延到整片草原。

我看着普洁，她脸上的泪水风干了，我终于看清她的眼眸，是一个食草动物对食肉动物最原始的藐视。

我恍然大悟，如果理性不在，那剩下的便是漫长的等待，被风干的泪水以及未改变的现实。

不过还是要相信，太阳照常升起。

我看了看远方被打散的光。

森林和草原没区别，我们都是迷惘的一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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