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口的路灯忽明忽暗，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韩幼薇拢了拢裙摆，夜风顺着领口钻进来，让她不自觉地缩了缩肩膀——刚才聊剧本太投入，竟没留意天凉得这么快。
周星驰的话顿了顿，视线扫过她露在外面的胳膊，忽然“啊”了一声，手忙脚乱地脱西装外套。深色的西装带着他身上淡淡的硝烟味（刚从片场过来），还留着点体温，他递过来时，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背，像被烫到似的收了回去。
“披上吧，”他声音有点闷，眼睛瞟着地面，“夜里的风带着潮气，吹久了该头疼。”
韩幼薇接过外套，布料上还留着他改剧本时蹭的铅笔印。她往身上披时，发现外套比想象中合身，袖口盖住了她半只手，带着点安心的重量。“你不冷？”她看着他只穿件单薄的衬衫，领口还敞着两颗扣子。
“我火力旺。”他梗着脖子逞强，却在转身时偷偷往手心哈了口气。
两人并肩往公寓走，没再聊剧本。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掠过脚边，他的衬衫被吹得贴在背上，韩幼薇忽然停下脚步，把外套往他那边拽了拽：“分你一半。”
他愣了愣，顺着她的力道往旁边靠了靠，肩膀轻轻碰到一起。外套的下摆搭在两人中间，像个笨拙的结界。“其实……”他忽然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有点散，“以前跑龙套时，冬天拍夜戏，总盼着能有件外套分着穿。”
韩幼薇想起他说过的那些蹲在片场啃冷盒饭的日子，忽然把外套又往他那边推了推：“现在有了。”
他没说话，只是脚步放慢了些，像是想让这段路再长点。快到公寓楼下时，他忽然说：“明天给你带个暖手宝，片场多的是。”
“不用，”她笑着把外套脱下来递给他，上面沾了点她的香水味，“我有扇子，冷了就转两圈，自带风。”
他接过外套，指尖捏着被她体温焐热的地方，忽然觉得这夜晚的风也没那么凉了。“那……明天见？”他站在路灯下，衬衫被吹得猎猎响，却像揣着团火。
“明天见，周顾问。”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道口，周星驰摸了摸外套口袋，里面还留着她刚才塞进来的薄荷糖——大概是怕他夜里犯困。他剥开糖纸放进嘴里，凉意从舌尖漫上来，心里却暖烘烘的，像揣着个小小的春天。
第二天清晨，周星驰果然抱着个印着“片场专用”的暖手宝出现在练功房，塑料外壳上还贴着张歪歪扭扭的便利贴：“充电两小时，保暖一上午”。
韩幼薇看着他冻得发红的鼻尖，忽然把刚泡好的姜茶塞到他手里：“比暖手宝管用。”他捧着保温杯，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忽然想起昨晚分披一件外套的温度，耳根又悄悄红了。
练舞间隙，他蹲在镜子前看她转扇，忽然指着她的裙摆：“下次穿裙子来，我把那件厚点的风衣带来。”话一出口就后悔，怕显得太刻意，慌忙补充，“剧组刚发的，我穿太大。”
韩幼薇转着扇子笑：“怎么？周顾问现在还管服装了？”
他挠着头往旁边躲，却被地上的电线绊了个趔趄，正好撞进她怀里。暖手宝从他兜里滚出来，“咚”地砸在镜子上，发出闷闷的响。两人僵在原地，她能闻到他衬衫上淡淡的姜茶味，他能看见她睫毛上沾的亮片，像落了点碎星。
“对、对不起！”他猛地跳开，背对着她整理衬衫，手忙脚乱得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韩幼薇捡起暖手宝，发现开关不知何时被撞开了，正滋滋地发热。她走过去把暖手宝塞进他手里：“拿着吧，免得等会儿又想脱外套。”
他捏着暖手宝，热度从掌心漫到心里，忽然觉得那些在片场摔过的跤、改废的剧本，都不如此刻镜子里两人的影子让人慌神。
傍晚收工时，天空飘起细雨。周星驰撑开把黑伞，伞骨上还缠着胶布，一看就是用了多年的旧物。“我送你。”他把伞往她那边倾斜，自己半边肩膀很快被雨打湿。
雨丝落在伞面上，沙沙地响。韩幼薇看着他湿透的衬衫，忽然把伞往他那边推了推：“再这么偏，你明天该感冒了。”
“没事，”他笑着摇头，“我壮得像头牛。”话没说完就打了个喷嚏，逗得她直笑。
到了公寓楼下，雨正好停了。他收起伞，伞骨发出“咔啦”的轻响。“那个……”他望着她，欲言又止，“明天我带件干净外套来。”
韩幼薇望着他眼里的认真，忽然想起昨晚那件带着铅笔印的西装。“好啊，”她笑着点头，“不过得是你穿得合身的，别想拿太大的糊弄我。”
他愣了愣，随即笑得像个得了糖的孩子。看着他跑向巷口的背影，韩幼薇摸了摸口袋里的薄荷糖，忽然觉得这连绵的雨天，也没那么难熬了。有些温暖，就藏在脱下来的外套里、倾斜的伞下、还有那些没说出口的在意里，像初春的雨，悄悄润着人心。
周星驰第二天带来的外套，是件深灰色的风衣，袖口卷着整齐的边，显然是特意熨烫过的。他把衣服递过来时，还附带一张纸条，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试穿了三次，确保不太大。”
韩幼薇穿着风衣去练舞，长度刚过膝盖，风灌进来时，衣角轻轻扫着脚踝，竟有种莫名的安心。休息时她对着镜子转圈，看见他蹲在角落，正用马克笔在暖手宝上画笑脸，笔锋抖得像在写喜剧台词。
“画得比你演的阿星还傻。”她走过去，指尖敲了敲暖手宝上歪歪扭扭的眼睛。
他手忙脚乱地把笔藏起来：“看你练舞总皱眉，想让它陪你解闷。”说着又把刚买的红豆饼塞给她，“热乎的，比片场的豆沙包甜。”
午后的阳光透过练功房的窗户，在地板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韩幼薇咬着红豆饼，看他对着剧本比划摔倒的动作，风衣的下摆扫过地面，带起点灰尘。忽然想起昨晚他淋湿的肩膀，她起身倒了杯热水，递过去时故意说：“别感冒了，不然没人给我改剧本。”
他接过水杯，指尖碰到她的，这次没躲，只是笑了笑，眼里的光比阳光还亮。
傍晚又下起雨，这次他带了把新伞，深蓝色的，伞面上印着星星图案。“剧组抽奖中的，”他挠着头解释，“想着你可能喜欢。”
两人并肩走在雨里，伞沿的水珠滴下来，在地面敲出细碎的响。韩幼薇的风衣口袋里，揣着他早上画的暖手宝，热度透过布料漫出来，像揣着个小小的太阳。
“下周去日本开演唱会，”她忽然说，“给你带特产？”
“不用不用，”他连忙摆手，又补充道，“要是……要是有那边的喜剧录像带，倒是可以帮我找找。”
雨停时，巷口的灯刚好亮起来。韩幼薇把风衣脱下来，发现领口沾了片他衣服上的线头，她没摘掉，就那样叠好递给他：“下次还借我穿？”
他接过衣服，指尖捏着那片线头，像捏着个秘密。“随时。”他说，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尾，韩幼薇摸了摸口袋里的红豆饼碎屑，忽然觉得这把印着星星的伞、这件带着线头的风衣，比任何奖杯都让人记挂。有些温度，从来不是轰轰烈烈的赠予，是藏在衣角、伞沿、和那句“随时”里的，细水长流的惦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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