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镜的片段是侠女初入江湖，在客栈遭遇追杀的戏。韩幼薇捧着剧本，走到布景好的“客栈”中央时，忽然想起巷口那夜的慌乱与镇定——原来生活里的经历，真的能变成戏里的底气。
她没急着开口，先在心里过了遍镜头：被追杀时的警惕该用眼角余光表现，拔剑的动作要快但不能慌，最后那句“江湖路远，不必相送”的台词，尾音该带着点决绝的轻颤。这些都是她当导演时给演员说过的戏，此刻全成了自己的参照。
“开始吧。”监制说。
韩幼薇瞬间入戏。她侧身避开“杀手”的木剑，右手虚握成剑指，转身时长发扫过肩头，眼神里的惊惶迅速沉淀成冷冽。当“杀手”再次扑上来，她忽然矮身，用了个擒拿术里的卸力动作，看似是武侠招式，实则藏着当年练过的功底。
“停。”监制抬手，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你这动作……是专门学过？”
“以前在大陆练过点武术。”韩幼薇收势站好，额角沁出细汗。
“不错，”监制在纸上记了几笔，“下周一带合同来签吧，女三号，戏份不少。”
走出TVB大门时，阳光晃得人睁不开眼。韩幼薇捏着剧本，指尖都在发烫——她居然真的要演TVB的戏了。路过道具组仓库，瞥见周星驰正蹲在地上给假石头刷漆，侧脸被阳光晒得发亮。
她走过去，把刚买的冰镇汽水递给他：“恭喜我吧，试镜过了。”
周星驰惊讶地抬头，接过汽水时差点没拿稳：“真的？太好了！我就知道你能行！”他拧开瓶盖猛灌了两口，又说，“以后就是同事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找我。”
“你在这组做多久了？”韩幼薇看着他手里的漆刷。
“快一个月了，”他指了指仓库里的布景，“这剧拍完，可能要去跑个龙套，有两句台词呢。”说这话时，他眼里闪着光，像藏着星星。
韩幼薇忽然想起后世那些关于他跑龙套的故事——在《射雕英雄传》里演被梅超风打死的小兵，还特意去跟导演说能不能多演几秒。原来此刻的他，已经在为这“两句台词”拼尽全力了。
“那要好好准备。”她真心实意地说。
“一定！”周星驰用力点头，又低头刷起石头，动作却比刚才更有劲了。
韩幼薇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手里的剧本也有了分量。或许演员这条路，也不全是偏离目标——至少在这里，她能看见无数个像周星驰这样的人，在光影里慢慢扎根，然后破土而出。
回去的路上，她买了两串鱼蛋，边走边吃。辣酱溅到嘴角，辣得她直吸气，却笑得停不下来。1985年的风里，好像真的藏着无限可能。
进组拍武侠剧的第一天，韩幼薇就被片场的节奏惊到了。TVB的流水线果然名不虚传，一个摄影棚里同时搭着三个布景，这边刚拍完客栈的戏，那边已经在布山洞的景，演员们穿着戏服在各个布景间穿梭，像上了发条的钟。
她的戏份从第二天开始。化妆时，旁边坐着位穿粉色戏服的女演员，正对着镜子练哭戏，见她看过来，笑着打招呼：“新人？我叫曾华倩，你呢？”
“韩幼薇。”她回以微笑，看着对方眼尾的泪痣，忽然想起这是后来TVB的当家花旦。
“你的角色挺飒的，”曾华倩帮她理了理披风，“打戏多吗？我最怕吊威亚了。”
“应该不少。”韩幼薇想起剧本，正想说自己会点武术，就见道具组的周星驰推着车从化妆间门口经过，车上堆着几柄假剑，他低头核对着清单，两人目光匆匆一碰，他礼貌性地点了点头，便推着车进了隔壁布景。
曾华倩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眼：“那是周星驰，道具组的，偶尔也来串个小角色，挺机灵的。”
拍第一场打戏时，韩幼薇果然没让人失望。不用武行替身，自己翻了个利落的侧空翻，落地时剑指稳稳对准“反派”的咽喉。武术指导都愣了：“可以啊，小姑娘有底子。”
高志森不知什么时候来探班，站在监视器旁笑：“我就说她行吧。”
收工后，高志森把她拉到一边：“新艺城最近在筹备一部警匪片，我向黄老板推荐了你当副导演，跟着我学剪片、盯现场，你愿意吗？”
韩幼薇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副导演？这离她的目标，只有一步之遥了。
“我愿意！”她声音都在发颤，“可是……TVB这边的戏……”
“两边不冲突，”高志森拍了拍她的肩，“白天拍你的戏，晚上来剪警匪片的素材，辛苦点，但能学东西。”
回去的路上，她踩着月光走得飞快，像踩着风。路过道具组仓库时，正撞见周星驰抱着个假树桩出来，他大概刚收工，额角还沾着点木屑，见了她，脚步顿了顿，客气地问：“韩小姐，收工了？”
“嗯，”韩幼薇点头，想起他上次在巷口的帮忙，补充道，“你也早点休息。”
他笑了笑，抱着树桩进了仓库。韩幼薇看着那扇关上的门，心里忽然涌起一股踏实的感觉——这片场里藏着太多像他这样默默努力的人，而自己，终于也要朝着真正的目标迈步了。
夜风掀起她的披风，远处的片场还亮着灯，像一片不会熄灭的星海。韩幼薇握紧了手里的剧本，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从明天起，白天是侠女，夜里是副导演，这样连轴转的日子或许会累，但只要能离光影里的梦想再近一点，就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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