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门外

晚霞洒在洁白的床单上，瓷勺轻轻敲击碗底发出如同风铃般轻响。触在唇上是安逸、暖和的味道，身后的枕头柔软刚好，裹着大半个身躯陷下去半个脊背，压在肩头柔软的触感好像在身上施了魔法，缓解了不少疼痛。

绍逍拿起体温计对准窗户细细地观察着，少年挺拔的轮廓上盖着一层橘红那模样就好像与背景里的红霞融为了一体。乌谙靠在那里望着这幅漂亮的、缱绻岁月的画面。

“还好退烧了，现在稍微有点低烧。等你吃再点东西后身体的不适感应该会好点。”绍逍松了口气，他洗好温度计慢慢走来。

乌谙放下碗勺，绍逍低头看了看空空的碗底，再抬头就看到对方好像是在求夸奖的孩子般期待的目光。

“全吃得下去了，不可思议……要我夸夸你吗？”绍逍笑起来，边收拾好温度计伸手揉了揉乌谙的头。

“不是。”乌谙躲开这张乱揉的手，“你带糖了吗？”

“现在吃那些糖你胃受得住吗？但凡是正常口味的我没准会给你，可是……”绍逍在床边坐下，“要不我去给你买杯银耳汤？这个也是甜的。现在这个点应该能在附近超市里找到。”

“不了，一会一起出去买吧。”乌谙靠上枕头疲惫地合上眼。

“但......”

“我好久没出去了，我想出去透透气。”乌谙抢先一步开口。

坐在床边的人微微一顿，他拿出手机看了看：“行，但是晚上比较冷，你家里厚的衣服在哪我给你掏几件过来换上。”

“书房的柜子里。”乌谙淡淡，他拉住正要起身的绍逍，“别走……再在这里呆会。”

绍逍老老实实地又坐回来，对这突如其来的“撒娇”有些不知所措，下一秒这人出奇大的力气把自己拉到了他怀里。

“怎么了？你伤没好，压着会......”

“没，现在很舒服。”乌谙紧了紧手臂，他慢慢道，“宋哥，不，宋严有向你说什么吗？”

“没有。不过你现在抱着我却提着他的名字是不是不大好啊。”绍逍蹭了蹭乌谙的肩膀。

“我怕他对你说的话，像对李彬他们那样......他们那件事情我很抱歉。”乌谙轻声道，他的语气中满是歉意和小心翼翼，“他们勉强可以说是我的……朋友，我没意料到会这样……那天连声对不起都没来得及说，手机就已经不在手里了。”

绍逍动了动喉结，他回味着乌谙小心翼翼的模样，心底更是一阵酸涩：“放心，我今早和他们见面的时这帮人还在那嘻嘻哈哈呢。”他抬手将指头插进那头柔软的发丝里柔声安慰道。

“不过宋严为什么会拿你手机？”

“因为手机有消息很吵。治疗的时候要是被中断的后果不堪设想。”他话音刚落，绍逍就被乌谙猛推开，这人神色紧张地望着自己，“我是不是‘攻击’你了？”

“啊？”绍逍歪头，“没，就是被抓了一下，没事，还没小猫小狗抓得深呢。”绍逍笑着想要再次抱上来，结果下一秒就被这个看上去很虚弱的人强行按住卷起了袖子。

结实的小臂上有很多道长长的指甲划痕，虽然已经形成血痂但绍逍当时急着打扫熬粥，没仔细擦留在周围的血痕。

乌谙光是一看就能猜到当时划痕上渗着鲜血的模样，毕竟他不是女生属于男人的那股力道还是在的。他翻过绍逍的手臂，果然那里有一块明显的淤青，这是他捏出来的痕迹。

“好了，就这么点了，别的地方没有了，真的。”绍逍对上乌谙的目光，果不其然不久后乌谙伸手按了按绍逍的肚子。

“嘶。”绍逍吃痛地躲了躲，但无奈双手都被抓着也不敢用力反抗，毕竟眼前这人是伤员。

他撩开单薄的衬衣，腹肌上的伤痕尽收眼底：“这也是我......”

“不是，这真不是，这是张琛的……”绍逍忙道，他没撒谎，这是确实张琛打的。

不过也是因为乌谙。

“好了，好了。”他见乌谙的脸色越来越阴沉，连忙道：“要不这样？给你一个补偿的机会。”

“什么？”乌谙抬头。

“亲我一下，你应该知道我有多喜欢这个。只要这样一笔勾销！”绍逍爽朗道，当他还想补充什么时唇却已经被乌谙死死封住。

软软的、暖暖的，少年的吻像是棉花糖般让绍逍痴迷，他主动拿过唇上那生疏的主动权，加深这个带着各种情绪的吻。也许是因为身处温暖的室内，他们不再被寒冷锁住手脚，更加肆意地交换呼吸，又或许是......

“哈……”乌谙总算是成功地呼吸到了充足的空气，他迷迷糊糊地倒在枕头里。只见绍逍轻轻地擦去他嘴角的银丝。

在朦胧的视野里绍逍比平日里看上去更加大了。

乌谙伸手抱了回去，“对不起。”

“好。你每年都会这样吗？”绍逍问道。

“不是。只是今年出了点意外。”乌谙迟疑了一下，但是他还是选择实话实说，“应该说……前些年里从来没有这么严重过。这一次我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只是觉得想要逃跑。”

“所以，你身上的勒痕都是他干的？”

“这是催眠过程中的一环，因为在一开始进行的时候，他说我睡着后会攻击人，所以得提前控制好我的四肢。这点他没骗我，因为有一次我睁开眼的时看到了满身是伤的他。”乌谙替宋严解释道。

“......”

绍逍深吸一口气，他无奈道：“乌谙，真正的催眠不是这样的，我接受过，你还没到要这么做的程度。”

“我知道，我不傻，我上网查过。”

“你既然知道，还让他这么胡来？”绍逍冷道，“你知道他对你是什么心思吗？”

“......”乌谙低头，他沉默了。

“啊，不是。我不是在怪你，就是我......”

“知道，在那次烧烤摊里你拉我走后，我就感觉到了。所以正因如此，今天你才会来到这里。”

“什么？这......”绍逍不解。

乌谙抬手按住绍逍的嘴：“也许宋哥的催眠方法不对，但他真的有在研究这个东西，至少他能唤起我真正想要的东西是什么。你能来，就说明我喊你的名字了。我求他让你过来了。”

“我知道他学习的催眠术不是系统的学习，但是即便是这样他这也确确实实帮我度过了很多个艰难的时期，哪怕是真的遍体鳞伤，对我而言也比在恐惧不安和失眠里浑浑噩噩度过这几天好。”

“我接受他的催眠一部分是因为真的不想再被这些笼罩，还有一部分的原因......”话到此处，乌谙沉默了一阵，他苦涩地笑笑。

“这是我报答他的唯一一种方式了。因为我实在想不到凭我自己现在的能力，能给他什么他所喜欢的东西，用来报答他这么多年来的照顾。所以当我在之前听到他喜欢催眠但是没有实验对象后，我选择了用自己。”

“你。”绍逍刚想说，他又不敢说。他目光一顿，因为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让自己背后发凉的想法。

之前洛洁告诉张琛的事情。

从他朋友那得知，宋严喜欢上了自己家那边的一个人，并且说要用催眠的方式永远禁锢在自己身边……现在看来这个人就是乌谙。宋严学催眠是为了“永远”锁住乌谙。

洛洁之前说，宋严从小就开始研究催眠了，所以绝对不是告诉乌谙的那个时间点。他已经练成了，只是在寻找机会，就像是张琛说的，他在等乌谙成年，等他唯一的亲人乌梅不再能阻碍他计划的一天——今天。

如果今天的绍逍像以往一样无视那个陌生的电话号码，没有赶来，乌谙现在会是什么样呢？正中宋严下怀？

从小就开始的长达十多年的陪伴里面，宋严是什么时候起的念头，小时候究竟是什么时候？很小的时候？

所以在从小接受催眠的情况下，渐渐的他真正受到了影响。更可怕的是，有可能已经被宋严催眠成功了一半。

不亲近于人的性格也有可能是宋严所为……

所以他想要什么？真的是爱吗？

绍逍垂头思考着，他只觉得脊背发凉。

不对，这不是爱，不是喜欢，这更像是一种偏执，一种想要得到的偏执！

真正的喜欢不可能会拿绳子。但是……是什么迫使他会给我打电话？

绍逍皱着眉，摇了摇头。

不，他没想我来，只是想给乌谙一个暗示。他没想到我能听到背后乌谙的声音，更没想到我会因为一个陌生电话号码的来电而联想到是乌谙，迅速赶来。

对，就是这样。

？等等？

所以......原本在这里的宋严现在在哪？从打完电话我进屋到现在，他在人哪？

他没有离开这里，因为赶来的时候对面房间没有人，门口没有鞋子。

鞋子......

在乌谙家门口！

绍逍脸色铁青，没有开灯的房间此刻异常昏暗。他猛抱紧乌谙。

“绍逍？绍逍！”乌谙的声音终于在绍逍耳畔响起，“你怎么了，不舒服吗？你……”

绍逍嘴唇动了动，他现在必须冷静：“乌谙，你现在想出门吗？晚上我再送你回来怎么样，我突然记起来今天张琛他们在李彬家吃烧烤，你想道歉的话，可以现在去，而且附近那家超市再晚点可能要关门了。”他强笑着脸。

对，如果宋严还在这里没有离开，那么他一定在监听现在的对话。他不可能轻而易举放乌谙离开，所以只要能让他知道乌谙离开后还会回来，也许他就不会突然做些什么偏激的事情吧。

“嗯？行。”乌谙皱眉。

“我带你去书房换衣服吧。”

“不用我自己就行。”乌谙淡淡道，“我能行。”

“不，我不放心你现在这样。就让我陪你一次呗，就这么一次。”绍逍伸手打开房间里的灯，“走。”

“......”乌谙犹豫了一下，但也还是起身。

两人站在房间门口，乌谙见前面的绍逍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从绍逍身侧弹出半个头来：“绍逍？”

不妙。

记忆不可能出错，大厅走廊里的灯原本应该是开着的，因为绍逍总觉得乌谙会不舒服，所以还温了点别的东西放在厨房里。但此刻，很透过脚下的门缝很明显可以得知，大厅走廊里的灯熄灭了，它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偷偷关掉了。

这只能说明一点……

宋严现在就在外面。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