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衣少年郎

多日后裴谨言终于再次上朝，可是站在朝堂上的他恭恭敬敬的汇报完茗县的所有事务，却没有听到文清川任何一句话，一时间议论纷纷，当他终于鼓起勇气抬头时，文清川才缓缓开口：“裴侍郎辛苦了，赏。”

大家把心放回肚子里还以为陛下又要发什么脾气了，这些时日陛下阴晴不定过于暴戾，搞得他们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一般生怕下一秒就变成她身后帝王剑剑下魂。

裴谨言神情恍惚，看着文清川淡然的模样有些受伤，回到座位坐下没再抬头。

“陛下，投毒之人以查明还请陛下明示！”大理寺卿跪在地上，文清川手指把玩着狼毫淡淡开口：“把人带上来。”

裴谨言心头一紧，瞳孔放大，哪里来的投毒之人，只不过是一只替罪羊罢了。

那人被两个禁军夹着，身着白色囚服，看着很是体面豪无半分被虐待殴打的样子，看起来还生龙活虎还有力气在大殿上叫嚣。

“狗皇帝，盛云迟早要败在你的手上！”

文清川未曾动怒反而有了几分兴趣：“为何？”

“你荒废政业贪图美色，你……”一时间没想好词。

“朕，朕怎么了？”她眨巴着桃花眼，慵懒的反问着，表面看上去她毫不在意但其实单单是着几个词在她心里绕来绕去几圈了，荒废政业是真，可是她回到皇宫后便立马将之前文清幽没处理妥当的通通重新处理下发了一遍，该改的改补的补，勤政殿好几晚灯火通明。

她坐在这高位上，犹如被禁锢着，不敢行差走错半步，她尽力去做好一切，想要当一个人人称颂、在将来的史书上会留有一笔关于她是个勤政爱民的一代明君，那些人谈及她时心里时高兴因为生在盛云因为处于她的统治下是幸福的，可是有些事不是尽力了就会成功的啊。

她莫名的有些无力，突然间全身疲惫，胸口有一团闷气，腾腾的。

“你说的，朕觉得不对，但是很快就对了。”

她开始变得任性妄为，不再去为别人考虑，凭什么，她贵为天子活的还不如一个庶民自在，她坐拥整个江山，这天下有什么是她想要得不到的？不，有的，很多，所以她想要找一些替代品来填补那些她得不到的。

龙椅后面有一把重剑，是开朝时期盛云第一位君王征战四方的宝剑也是打下这座江山的剑，于是代代相传，并被称为“帝王之剑”。

“此剑，甚好。”文清川看着手里刚喂了血的宝剑，嘴角勾起宝剑通身透着金黄色，上面纹有白色飞龙，喂了血的剑果然比以前又生气多了。

她洁白无瑕的脸上威严庄重的龙袍上沾染了血渍，三丈高的血溅起在座的无一幸免，裴谨言看着文清川，她变的越来越陌生离他越来越远。

她眼底带着笑意，可周身的气场切让人毛骨悚然心惊胆战，饶恕久经风霜的裴林也感觉到今日的文清川变得格外的暴戾，这种暴戾并非是发泄表现出来的，而是那种潜移默化让人感受害怕的感觉。

“三日后，朕要在岷山草场秋猎，各位带好自己的小命，朕要看看的每一个，人。”她拿着素白帕子擦拭着纤纤玉手，一步一步走回龙椅转身看着每一个人，目光扫过去让人如履薄冰。

“谨遵陛下懿旨！”

金元看着文清川，眼底的心疼流露：“退朝！”

“你说说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陛下怎会变得如此荒淫无道，以前，不是这样的啊？这孩子怎么就！唉！”

“什么事啊儿这都是些。”

“吓死老夫了……”

各位大臣议论纷纷，裴谨言和有信并排着走，一步又一步。

“看着气色不错，好的差不多了吧。”有信主动关心道，可裴谨言就像没听到一样看着前方的路一直走一直走。

“唉，裴谨言，裴谨言！你走怎么快干嘛？我都，唉我都追不上你了，怎么家里藏着美娇娘？急着回去共度春宵？”他经常开些玩笑，但是这次和以前不同了，只有他一个人自顾自的说着，就像一个没脸没皮的人一样扬着个笑脸。

裴谨言又何尝不想回他的话，若别人同他说话，他如果没回应的话心里会很不舒服，会觉得没涵养，非君子所为，可是现在他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话了。

这就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亦各从其志也，无话可言与。

三日后秋猎阵仗浩大，前前后后三千余人到茗山草场，挂起的幡布被风吹的凌乱，裴谨言一袭月白色骑装牵着白马缓缓走在茫然草原上，阳光下整个人都在发光。

他突然停住了，身姿笔挺，宛若青松，衣诀翻飞风姿如玉，微微蹙眉眼里透着伤心之色定定的看着不远处。

闫沛一身红黑相间束口骑装腰封紧紧贴在劲瘦腰间上面还挂着一只蓝色玉佩，背着弯弓骑着矫健黑马，他少年意气肆意张扬的笑着，眼底慢慢的喜悦。

他跨下马手里揪着一只鹰伸手递给文清川看：“陛下，看！”

文清川微微一笑：“闫副统领不愧是武招状元，真没看错。”

闫沛害羞的挠了挠后脑勺含笑道：“陛下谬赞。”

“副统领刚才是栽在草丛里了吗？”文清川向前伸手去取闫沛头发上插着的草，闫沛不敢动待她取下不好意思的耳红了：“这鹰掉进去便躬身找了一番。”

文清川捏着手里枯黄的草：“副统领可看见那边的河？”

“看见了，蜿蜒绵长根本看不见尽头。”

“你带朕去看看。”文清川梳了朝云发髻简单带了一只紫色流苏，蓝白色锦衣绣着精致白云在阳光下熠熠发光，无不透露华贵，她没什么心情骑马只想散散心罢了。

“好，臣扶陛下上马。”闫沛心里甚喜，陛下现在极为宠爱他，他握住文清川白皙的手，五指青葱纤细，他一直盯着她憨憨的还挺可爱，文清川被他一副痴汉相逗笑，骑上马她刚好就看到不远处的裴谨言，可是看不清，对她现在的眼力来说，还是太远了，只能看见茫茫青黄的平原上有一处白色，特别亮眼。

闫沛上马抓着缰绳，文清川指着裴谨言问：“那是谁？”

闫沛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文清川有看着前方怔怔的裴谨言：“户部的裴侍郎，怎么了陛下？”他不知道文清川看不清，以为她是故意问他的。

“哦。”她轻飘飘回了一句：“走吧。”

“是。”闫沛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拉着缰绳调转马头，文清川虽然嘴上说着和他不复往来，但……这么久了哪能说放下放下呢。

看着他们同骑一马，裴谨言的心就像掉在了冰窟窿里，缰绳被他拽在手里青筋暴起，好像要将嘴里的牙咬碎，他抑制着泪水，前些时候就听有信讲过，文清川有意与闫沛结亲。

她说过她喜欢的少年郎是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可是以前那个少年郎不再是她心里的唯一了。

此刻的心情难受到了极点，他再也绷不住了狼狈的跌坐在地上，揪着胸口，眼眶里的泪水好似决堤一般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哗哗流下，他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绝望痛哭，他想要大喊一声“文清川”，可是他知道他不能打扰她，因为就算叫了她也不会回头，她就是这样的人，一旦决心做一件事就不会再改。

“愿是你心中少年郎，意气风发肆意张扬。”

如果以前她心里的他是这样一个形象，那就一直保留下去吧，他祈求他在她心里会一直是这样个形象，那是以前的裴谨言，而不是现在让她厌恶的裴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