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谨言用帕子沾热水给她擦脸擦手,守在她身边,直到那橙黄色烈日悄悄缩到山巅之下。
“咚咚。”门外响起谨慎小心的敲门声:“裴侍郎,苒姑娘的药熬好了。”
裴谨言晃过神,用手撑着膝盖站了起来,走到门口打开接过药,下人见裴谨言面色跟病人似的,只是默默退下。
裴谨言看着碗里黑黢黢的药,散发着一股子难闻的味道,他用勺子搅了搅,眉毛拧成麻花。
他看着要想着文清川该怎么喝,抬头看见文清川一手撑着床坐了起来,她摸了摸额头,神情难受,裴谨言立马把药放在地上冲过去抱住了她。
“啊呀。”文清川被裴谨言吓住,她还没晕过来呢。
“你终于醒了。”裴谨言又惊又喜又难过的说。
文清川拍了拍他的背:“朕没事。”
裴谨言抬起头看着文清川,她嫣然一笑。
“药。”
“不要。”
裴谨言捏着碗:“喝了好的快。”
文清川瞟了一眼那碗要坚决的说:“不喝。”
裴谨言把药放在一旁:“陛下,吃糖。”他从怀里拿出那颗糖,文清川刚好嘴巴苦苦的,开心的低头去含那颗糖,裴谨言看准时机另一只手拿起药放在文清川嘴上,把糖握在手心轻轻捏住她的下巴灌药。
“唔!”文清川被灌入苦涩难闻的药,她伸手掐住裴谨言的肚子,裴谨言吃痛忍着把药灌完,那帕子给她擦嘴。
文清川又难受又气,“呃哇 呃哇,咳咳 ,裴谨言!”
“陛下,吃糖。”他把糖递过去,文清川美目撑圆,狠狠瞪了他眼,侧身过去被子盖住脑袋。
裴谨言被这眼神伤到了,委屈的拉了拉被子:“陛下……”
“朕乏了,裴侍郎还是出去吧,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合乎礼仪。”
裴谨言捏紧手中的糖,感觉心有点刺痛。
他爬上床将糖衣撕开,手肘撑着,一只手慢慢把被子拉开,文清川闭着眼眉头紧锁,烦躁的微微嘟嘴,裴谨言看她生气的模样也是可爱至极,心脏跳的特别快。
他把糖放在她嘴边,文清川还是张口含住,苦涩的味道瞬间被甜蜜覆盖,裴谨言俯下身轻轻小啄一口,语气温柔:“那陛下好好歇息,臣在外面守着。”
文清川闷声:“嗯。”她把被子又拉了回来,裴谨言抿嘴笑了一下。
“咯吱”知道关门声传来,文清川将被子掀开,好热,她坐起身舔了舔唇,耳朵上的绯红在滴血,还在发烫,她有些害羞,不知道为什么,她以前撩拨别人手到擒来,但是现在居然被别人撩拨的如此方寸大乱春心荡漾的。
糖甜甜的味道在口腔充斥着。
明明刚刚还以为他灌药生气,现在因为一颗糖一个吻就泄了气,文清川,你好没出息啊!
她平心定气下来,看着左手那细小的红点,眯了眯眼,此次知道她出来的人不多,只有文清幽,有信和裴谨言。
可文清幽是她妹妹,怎么可能会害她,裴谨言这么喜欢她,虽然以前的事……但作业他杀人如麻毫不手软,应当也不是,那么,就只有有信了,可是为什么呢。
再者他同裴谨言师兄弟,又与苒姑娘交好,为什么?为什么呢?
她实在想不明白,她同有信相识甚久,有信也是知道她就是苒姑娘的,为何,为何要设计毒杀她?
文清川扶住额头,天啦!
文清川:看来以后得多加提防才是,那……
她看向门外,少年说守着还真是守着,门上印着他高大的身影。
他呢,朕是该信,还是提防。
她下床穿好鞋,走到门口隔着门轻轻唤:“谨言?”
门口的身影动了,似乎他转过身:“陛下,臣在。”
温柔的语气,让她真的贪恋,沦陷。
她抿唇,良久开口:“朕饿了。”
“臣马上叫下人去……”
“朕要吃你做的。”
“好。”他答应的干脆利落,文清川知道他是会做饭的,而且还挺好吃的,虽只是一下民间寻常饭菜,但也是可口,只是他记得她所有忌口。
身影离开,文清川轻轻打开一个缝隙,看见裴谨言离开的匆匆身影,她将门大打开,夜间的风凉,明月如此耀眼。
吹了会儿风,彻底清醒,她不再隐忍下去守株待兔了,要先发制人,打他们措手不及。
文清川坐在桌子前回想有信,可是记忆中的他,完完全全就是个没心没肺的医士模样啊!她从来没见过他生气怨恨的样子,也不像是和谁有仇,对待功名利禄也是浅淡,他是百毒蛊里的人,蛊主是他舅父,自诩神医的称号……
“陛下在想什么?”裴谨言将面放在桌上,伸手去把文清川拧成麻花的眉头舒展开,文清川抬头,他的手指因为端着碗所以热乎乎的,她欣然笑道:“没什么。”
裴谨言煮了一碗面,有几片菜和葱花点缀,看着还行。
裴谨言知道文清川锦衣玉食习惯了,可能不太瞧得起这碗面,有些不好意思道:“厨房里的东西都拿去给灾民了,只剩这些了,陛下若是不喜欢,臣还是到外面给您买些。”
“买什么买,挺好。”文清川拿起筷子搅了搅面吃了一口还挺好吃的,就是有点淡,凑近闻还是很香的。
裴谨言见她没嫌弃坐下看着他。
“虽然你现在叫朕陛下,但朕也是苒姑娘,以前跟着流民灾民什么没吃过,朕不是那些皇宫贵族不食人间烟火。”
“嗯。”对呀,她除了是盛云的陛下,万人之上,也还是“济世菩萨”苒姑娘啊,吃过的苦恐怕比他还多。
吃完面文清川想要出去走走,文清川的面具上的血渍洗不干净,于是裴谨言不知在何处找了一个白色帷帽给她戴上,两人便出去了。
此处没有宵禁是过了子时,但街上还是空无一人,听下人说大家要去都是去闹市,于是两人就当散步走到闹市。
一路上两人说了很多话,期间文清川也曾套过裴谨言关于有信的话,但大都没用,都是一些琐事,而且他好像特别喜欢说有信的糗事。
“然后他自己就把那块糕点吃下去,顷刻脸就肿的跟猪头一样,丑死了,哈哈哈,而且,他他自己还没找到解药,就定着那张脸晃了三日,笑死我了。”
“他好像很喜欢自己炼药。”
裴谨言点头:“咳咳,嗯虽然他有时候真的很蠢,但是在练药方面我就服他,什么都能练出来,特别奇怪,就老是记性不好,忘记炼解药,但一般他练的头一批要都是有药效的,一两天就好了。”
文清川暗自捏了捏左手虎口:他若是真心想杀朕,那他带着太医院,犹如豢养一条毒蛇……
走到闹市,便是群灯流苏,人生鼎沸。
孩童嬉笑声,小贩吆喝声,还有唱戏的、耍杂技的,是不是喷一喷火,都得看众吆喝一片。
文清川有些后悔来这里了,太吵了不说,人多眼杂,万一又有刺客,她到不怕刺客来,就是怕他们伤到百姓。
“哈哈,你快看那个!唉,那个也好玩!哇,这个好,这个好。”裴谨言来了兴趣拉着文清川左转右看的。
裴谨言买了两串糖葫芦,一串给了文清川另一串也给了她。
文清川看着手里的糖葫芦:“都给我,你不吃吗?”她记得裴谨言甚爱甜食。
他有些不太好意思的笑了笑,他有些愧疚的说:“方才的药太苦了,吃点甜的。”
他还在因为那碗苦涩难闻的药懊悔,当时迫切的想着喝了药就好了,骗了文清川,现在想要弥补一下。
文清川望着他看着手中的糖葫芦随机一笑,裴谨言看不看她的笑,只能看见帷帽随着她的动作往下低“好啦,早就苦过了,只是,以后不许再骗我,再骗,就把你丢到大牢里去!”
“好。”他眉头弯弯,好看的瑞风眼眼里映着点点星光,这才是少年人该有的样子,眼底有光,心里有情,而非整日深陷泥潭,浑浑噩噩。
“苦就吃点糖,也就没那么苦了。”文清川咬了一口糖葫芦,真的很甜,甜到心里去了。
她想了想撇了撇嘴:“吃多了会#有牙病,到时候御史台的又要说我,小孩子心性。”
裴谨言双手抱胸微微蹙着眉:“他们要是在说,就……就罚他们吃苦汤。”
“哈哈,好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