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的太后1

在宫里带了数日后，裴谨言和有信在太后回宫前一天便搬出皇宫，文清川允了。

有信抱着暖炉看着正在清扫院子积雪的裴谨言有些不满的问：“今日怎就匆匆回来，我还想多玩几天呢。”

“玩，你只知道玩，这些天叫你背的书你都背下来了吗？”裴谨言拿着扫帚撑着腰，脸上起了一层薄汗。

有信心虚的抱紧暖炉看着地上不语，裴谨言摇了摇头语重心长的说：“我知你不想背书，只想研究草药，但陛下也说了想要在太医院办事，不能空有一身医术，更重要的是才能，如今陛下礼贤下士，广招贤才，能文能武的才子比比皆是，虽然近年来报考太医院的人少之又少，但你也知道医术有多难学，若想在宫中当值，不仅要有才华更要有绝心眼力劲，太医是皇家御用医士，在宫中任职稍有不慎便会引来杀生之祸，你死了，还这么拿到你想要的？”

有信心一揪，想起当初对裴谨言说的理由入宫的初衷，不禁自责的咬着下唇，但更多的还是不安。

裴谨言见他应是知错，欣慰的笑了笑继续扫着积雪，他们入宫的这段日子李伯应该派了人来打扫过，不然等他们回来积雪怕是要淹过膝盖。

“那为什么我们今天要回来？”有信还是好奇的问，裴谨言无奈的笑了，对呀，有信就是这般样子，没心没肺的

“因为太后明日回宫。”

“嗯，然后呢？”

裴谨言手交叠放着扫帚上：“太后姜妍是当年的盛云第一美人，她未出阁之前，姜府的门槛被媒婆踏烂了还几个，是无数男子心中另一半的妄想，连洛州和库丹达的人都求娶过，但都被她父亲婉拒，后来她嫁给了先皇，当时先皇还是四皇子，和太子五皇子七皇子暗地争夺皇位，后来不知怎的太后执意要嫁给先皇，于是姜家便助先皇登位。”

“先皇继位，后宫慢慢充实，先后有妃嫔诞下大皇子二皇子，边境来犯，是个新起的民族，于是先皇御驾亲征，回来时还带了个女子，女子名为熹宛如，是个农户家的女儿，据说是战乱时先皇救下的女子，被封为贵妃，后来诞下一子，如今被封为北阳王，之后太后又有孕，奇怪的是太后腹中胎儿提前临盆，凤仪宫又走水，彼时先皇正在郊外举行祭祀。”

“那夜大火将凤仪宫烧个精光，待先皇赶到时只剩下一地焦炭，万幸太后和婴儿没事，后来一直没人查出走水的原因，但查出来太后是因为吃了熹贵妃送来的糕点才导致婴儿提前临盆，熹贵妃因谋害皇后皇嗣打入冷宫赐鸩酒，因念其北阳王是皇嗣所以留了一命，但在宫中的日子一点儿也不好过，后来被送给志安王养。”

有信听了只道：“那北阳王也太惨了。”

“太后在那场大火中被毁了容貌，愈发变得疯癫，常常惹怒圣颜，后失了君心，先皇便立二皇子为太子，荣真二十七年先皇驾崩，谥号凌阳，太后联合前朝重臣立易安公主为帝，年号明德。”

有信倒吸一口凉气：“联合前朝重臣，斩除太子和大皇子，有些手段。”

“哼，她的手段还不止于此，自易安公主文清幽后，后宫再无子嗣出生，她时而清醒时而疯癫，清醒时私下拉拢朝臣建立党羽，疯癫时杀了好几个宫人，还差点把裕安公主按在水里淹死，陛下，曾经总是被她罚的满身是伤，好在陛下继位后，太后病情总算有些好转，这些年她到江州、黎州、景州游玩，日子可算是快活。”

有信听完还是不解：“那我们为什么要今天回来。”

裴谨言愣住了，有一副异样的眼光看着有信：“你他娘的真傻呀？她那么可怕，我可不想遇到她，如果我们还在宫中，她知道了肯定要召见的，小时候看过她那张被火烧烂的脸，现在还是个阴影呢。”

他打了个颤，有信点了点头：“其实如果不是很严重的话，我有药可以消除疤的。”

“都已经这么久了，而且她曾经可是盛云第一美人，肯定很爱惜自己的脸，寻医求药数十载，无济于事。”裴谨言有些惋惜的摇了摇头继续扫着积雪，有信靠着柱子若有所思。

太后回来的阵仗很小，但回到宫中的第一件事就召见了文清川和文清幽，后来裴谨言得到宫中眼线消息说文清川被罚跪在慈宁宫外三个时辰晕过去了，文清幽被禁足一个月，太后还召见了拉咚，他倒是没什么事，太后只是看了他一眼就让他回去了。

三个时辰，太后是午时回的宫，文清川午时三刻时被罚的跪，消息是晚上送来的，那个时候外面正冷，还飘着雪，到底是犯了什么错，才被罚跪在雪地里三个时辰啊？

裴谨言将信捏在手心里，眼神愈发涣散，自他回到都城见到文清川她都是一副笑意，除了谈起一些糟心事时拧着眉，她都是笑着对待每一个人，温柔的像一个没有烦恼的小姑娘，她从未在他面前发过火，对待他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好，甚至有些时候文清川还特意为他准备吃食，这些吃食毫无意外的都是裴谨言爱吃的，连喝的穿的也是他喜欢的。

他总是觉的她在别人面前那些笑都不是真的，那种发自内心的笑，好像真的没有在她脸上出现过。

她笑时，嘴角上扬，眉眼弯弯，但是眼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更多的是麻木，冷淡。

她十五岁继位，十五岁啊，平常家的女儿会有盛大隆重的及笄礼，会开开心心的在父母膝下承欢，会有优秀的郞婿上门提亲，会风风光光的嫁人，会安稳的享受生活，可是她没有属于她的及笄礼，更多的是与朝堂上那群老狐狸的互相拉扯，批不完的奏折，处理不完的政事，忙到焦头烂额，还要铲除朝中奸臣。

这些年，她变了，变成了另一个人，以前的易安公主是天真活泼的，现在的她稳重，冷血，被一层一层铠甲保护着，没人能猜透她的心，对待任何没有真心，更多的是利益间的牵扯。

他不禁对她有些心疼，三个时辰，谁知道她以前有没有被罚跪有四个时辰，五个时辰，六个七个……

裴谨言叹了口气，他有什么资格心疼她，他自己就在坐着伤害她的事。

裴谨言将信烧掉熄了灯睡觉。

次日出了些许太阳，但还是很冷，有信抱着暖炉待在屋子里不出来，任裴谨言怎么威逼利诱都没能让他出来，只好作罢，午时自己一个人出门，裴林说街上有个古董店的老板是自己人，让他去看看有没有新消息。

裴谨言走在街上，来来往往的马车，三三两两的人，连小摊贩的懒得交换，坐在那里缩着身子。

他找到了那家古董店，进去之后对暗号：“三两的黄金可不够我这把扇子。”

那老板是个中年男人，听了暗号斜着眼看着裴谨言慢慢开口：“公子，这扇子用了多久？”

“不久不久，恰恰一年。”

对完暗号老板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黑色袋子神秘的说：“好生放在，这扇子我要不起。”

裴谨言将东西收好拜别走出门就发现被人尾随了。

他拿着扇子轻轻拍手到了一个小摊前买了一个吊坠拿着走到相府，跟踪的人内力浑厚，不轻易察觉，还是他刚才试探性的跑，才感觉出来。

进了相府，李伯笑着对他说：“相爷在书房等候多时，还请公子随我来。”

裴谨言跟着李伯走到书房进门就看见裴林在临摹一幅字。

“拿到了。”

“嗯。”

“放下吧，太后召你入宫。”

裴谨言拧着眉还是冷淡淡回道：“嗯。”

两父子之间的对话简洁疏离的不像是父子，裴谨言放下东西，裴林才终于抬头：“让李伯送你去。”

“知道了。”裴谨言转身就走，裴林看着他这幅模样气不打一处来：“去拜见拜见你姨娘，上次回来拿了东西就走，没教养！”

裴谨言脚步一顿，要拉门的手悬在半空，瞳孔缩小，而后又冷笑道：“凭什么？”

“这么多年了，也该长大了，你姨娘上次还处处替你说话，这些年她一直说没能把你养在身边有些愧疚，想要弥补你。”

“我不想见到她，我觉得恶心。”裴谨言没在回话开门就走，气的裴林把笔摔了出去砸在了他斗篷上，留下来一团墨。

李伯想要给他换一件被拒绝了，上了马车去往宫里，一路上他没有很气愤和紧张，感觉有些麻木了，他爹刚刚说他没教养，是啊，没爹娘教，那里来的教养。

他靠着马车仰着头眼里有些许泪光，娘，谨言好想你啊。

他的娘让他不要恨他的爹，好的，他没恨甚至还帮他做事，可是让他不恨那个贱人，他没办法，就是那个贱人害死了他娘，他没有办法不恨她，但是也没有杀他，如今他爹想让他叫她一声姨娘，想得美，见到她没杀了她就算很好了，还想让他叫人，死都不会。

他只想平平安安的生活下去，可是所有人所有事告诉他，不可能，他不可能独善其身的活下去，他总要经历什么，像一只木偶一样，他爹拿着线，提着他一步一步走出自己讨厌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