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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瑾年华(上)

勇敢的心2,七瑾年华

1.

小七这个名字是阿奶为我取的,因为我是她捡的第七个孩子。她的前六个孩子长大后各自成了家,便只留下她一个孤零零的老人。

在她七十岁那年,在家门口看见脏兮兮没人要的小孩,嗦着手指头,傻傻地朝她笑。她说她就是看我太傻才收的我,若是我机灵点,长大了也会和她的其他孩子一样抛弃她。她不想再孤独的活着了。

  

可不到四年,在我七岁时,阿奶七十四岁时撒手人寰,我成了真正的孤儿。

  

我犹记得她拉着我的手,用生命最后的一股气息和我说,家里房梁上放着张老木箱子,钥匙在床底下的石头缝里,她让我取来。

  

我爬着梯子上了房梁,好不容易把掩埋在灰尘阴凉中的木箱找到,拿给阿奶时她却已经合上了眼。

  

后来,收拾阿奶的遗物,我怯怯地用钥匙将那老木箱子打开,一股陈年尘土的味道扑进鼻腔,我挥了挥手将飞尘散去,看到箱中放着一个被塞得很厚的信封。

  

我将信封打开,里面是几张阿奶年轻时的照片,从前还是个富贵人家的小姐,如今却是落魄了。里面还有张字条:城郊杏花村。杏花村,许是阿奶的故乡。

  

我将信封放进箱子,重新锁好,将它放到床底下藏起来,再没打开过。后来找了邻居的大人帮忙,把阿奶埋葬在她的故乡。

  接下来的日子,我游荡街头要点吃的,这是我每天必做的事情。有位富人家的好心人,看我每天饥肠辘辘地在街上晃,于是安排下人每天固定时间给我送点吃的。

她打扮地富贵,总是一身黑色长旗袍出现在我跟前,可怜心疼望着我。她招了招手,叫我到她身边,我犹豫片刻不敢上前,但看着她温柔的笑容,不由让我倍感亲切。

  

我小心挪着步子,一步步缓缓靠近这个对我而言善良漂亮的富阿姨。她摸了摸我脏地要死,满是灰尘的头发,用手帕为我轻拂去灰尘。

  

我定定望着温柔亲切的她,心想若是能成为她的小孩,我会多么幸福。

  

这么想着,我才注意到她身侧不远处,站着一个小男孩,年龄看上去和我差不多,他穿着西装带着领带,被身旁的下人牵着手。应该是富阿姨的孩子。

  

我有些失落,像是平时宠爱自己的人原来一直都有她最爱的小孩,而我只是承受了她对她最爱的小孩多余下来的感情。

可小男孩望向我时,眼里不仅充斥着对我的好奇,甚至还有些羡慕。许是我看错了。可我流浪在外,已很会看人眼色了,又怎会看错。

  

“夫人,老爷急着要见您。”听着下人在她耳边叮嘱,她嘴角的笑容消散,淡淡回复道:“知道了。”可在望向我时,她又露出柔和的笑容,仿佛刚才的她不是她。

她叫人领着我去附近店铺做身合身的衣裳和鞋子,我被一个下人牵着胳膊走,到了店铺,老板拿着软尺在我身上量来量去,又让我坐在一个板凳上,用手比了比我的脚的大小。

  

“好了,明天过来取。”老板叮嘱下人,下人继续看着其他的布匹,挑中了件好看的花色,“再给我娘做件吧,我娘的尺码你可记得?”

“没问题,我账本上记着呢。”

下人留下我一个人准备走,又想起什么,蹲下身子和蔼地跟我说道:“我给我娘做衣裳呢,日后要是再见到我家夫人,可别跟夫人开口提哦,夫人不喜欢多嘴的小孩。”他学着夫人用温柔地语气跟我说话,话里话外却是要挟。

我向他点点头,他见我没有告状的意思才放心离开。下人走后,店铺老板边说着,“欧阳夫人心善呐!可惜了,命不长久。”他摇了摇头,往边上一看,见我还在他的店铺,摆摆手让我出去,叮嘱我明天自己来取衣裳鞋子。

从店铺出来,我一直想着方才店铺老板说的话,心善的欧阳夫人,命不长久。

  

为何会命不长久,她那样一个漂亮,善良的人,该长命百岁的。

  

回到家,我给阿奶上了几柱香,跪在她木牌前,“阿奶,您之前养的六个孩子在争您的房子,我一个小孩斗不过他们,今天是为期最后一天能在这个房子里住了,明天起我就要自己一个人找住的地方了。谢谢您的养育之恩,小七定不忘恩。”

  

头磕在地上几次后准备起来,想到欧阳夫人,我便又跟阿奶说到:“欧阳夫人您知道吗,便是从前一直给我饭吃的阿姨,我跟您说过的。听人说,她命不长久,我不懂,是夫人生了病吗?小七在此请求阿奶您能在天上保佑善良的欧阳夫人,长命百岁,身体康健,喜乐安宁。小七拜托阿奶了!”

  

起身后,我又拜了几次阿奶,收拾东西离家。后来我在一群乞丐堆里住过,也在别人家的茅草屋里住过,也经常路过欧阳公馆很多次,只是停留的时间久些,便会被公馆的下人赶走。

  

之后我找了份卖报纸的工作,便很少再去欧阳公馆附近,善良的欧阳夫人我也再没见过。

“小姑娘,要份报纸。”一位先生付过钱后,我递了他一份今天的报纸。

“呦,这欧阳家的少爷生日宴宴请了全城达官富贵,这小少爷真真是被他爹捧在手心儿里养着。”

先生旁边的贵妇附和道,“那可不,就这一个儿子,欧阳正德不疼儿子还能疼谁啊。”

我听着他们的对话,从一沓报纸里取出一份,在报纸的反面找到一张照片,上面是一个看上去三十多岁的有钱先生,身姿挺拔,旁边站着穿西装打领带的小男孩。这男孩我见过的,是欧阳夫人的孩子,那大概便是欧阳少爷了。

我拿着一份报纸翻来覆去地找也没找到欧阳夫人的照片,心中慌乱,生怕欧阳夫人真真命陨,双手合十仰天,祈祷阿奶能保佑夫人。

  

或许是阿奶年纪太大了,生前便有些耳聋,我向她的祈祷她未能听到,问了几个路人才确定欧阳夫人去世了。

“阿奶,你为何不灵验呢。”我沮丧着,低垂着头走在繁华的上海街道,我与这样的繁华格格不入。

  

眼前忽然伸过来一张白纸巾,我抬头看去,来人是欧阳少爷,他长得比我高一点,白一点。

  

我用袖子抹了把脸上挂着的泪才接过他手中干净的纸巾,他似乎对我的动作感到奇怪,怔了一下。

  

“谢谢。”我朝他道。

“你为何哭呢?”他问。

  

“一个好心的阿姨不在了……这个世上再没有人疼我了……”

  

他明白,我说的阿姨是他的母亲,好看的黑色眼眸暗了暗,平静道:“风会把我们的思念带到她身边的。”

  

恰好,一阵暖风吹来,温和而和煦。

  

我点点头,“恩,我相信你。”

  

2.

大约过了几年,十六岁时终于减吃少穿攒到足够的钱租了间二手房。我看院里空旷,买了些花草种子在院中种上,常悉心照料这些花草。

我的邻居是个看上去三十多岁的大叔,听说是从热河搬来上海,在魏中丞中学教国文的先生,我出门工作时经常能与他碰到面。

  

他怀里总是抱着本国文教材书,见到我时对我和蔼笑笑,推下鼻梁上的眼镜向我说到,“早啊小七,你也工作去啊。”“晚啊小七,你也工作回来啦。”就这么三天两头地碰面,简单地打招呼,我们倒也熟络了起来。

1937年,国内局势吃紧,上海岌岌可危。

这天傍晚,我刚下班便在路上听到了枪声,急忙上了辆黄包车回家,这年头出门在外着实不安全。刚一到胡同外,便看到佟老师身上背着个人,他急匆匆地往家赶,像是身后有人追他。

佟家儒见我发现了他,一道把我拉进他家大院,大门紧闭。佟家儒先给妻子张青红解释了一番发生的事情。我从他话中得知,原来欧阳公瑾对日本大使吉泽刺杀未遂,被日本人追杀,是佟老师救了他。

张青红见到旁边迷惘不知所措的我,在佟家儒身上打了一拳,埋怨道,“你怎么把人家小七也带到咱家了?”

“先别问那些了,快把人抬上阁楼。”还不忘叮嘱我,“小七,你也帮忙一把。”

三人把欧阳公瑾抬上阁楼,将他放到一张用木板简易搭起的木床上。

  

“……我去找医生。”佟家儒说着便出去了,张青红叮嘱他路上小心。

佟家儒走后,张青红询问我情况,我毫不知晓,只是看到佟老师背着人在赶路,没想到反被他一并带回他家了。

“这样啊,一会儿肯定会有日本人来查,你年纪小,先在上面呆着,别下去,等安全了再回家。”

我点点头,想着佟老师将我一起带回家的所作所为,大概是他不信任我,怕我去跟日本人那儿告状才将我带到他家的。也是,只是经常打照面的邻居,不能完全十分的信任。

张青红为我倒了杯水端过来,为方才自家男人的行为感到抱歉,又叮嘱我听到什么都不要下去。

她从阁楼下去后,上面只留下我和受伤的欧阳公瑾。他还有些意识,不是完全昏迷,方才一直在听着我和张青红的对话。

“抱歉,连累到你了。”他忍着腹部的疼痛,脸色苍白。

我简单应了句,“没关系的。”

我看他疼得难受,将他伤口处已完全染红的布带换下,换了条新的,小心为他缠住伤口。

“小七?”

我虽然对他知道我的名字而感到惊讶,但现在顾不得这些,只担忧眼下他的伤,以及找医生的佟老师。

  

我仍是简单回复他,“嗯。”

“我……”他似乎要说什么,可腹部痛感又开始袭来,愈发剧烈,他双手捏紧床单,忍着剧痛。额上冒出许多汗,我拿毛巾替他擦了擦,却越擦越多。

我问他,“很疼吧。”语气里是不尽担忧。

  

“还好。”他抿唇笑笑,苍白的毫无生气。

而我悔恨自己平时为何不多学些护理医学知识,这样遇到该救的人时还能救一命。

  

下面有些喧闹,是听不懂的日语。我担心青红姐应付不了日本人,可一想万一现在冒然从阁楼下去,那不仅欧阳公瑾,还有佟家所有人都会失命。

我祈祷阿奶这次一定要灵验,保佑我,保佑欧阳,保佑青红姐和佟老师。

  

万幸,这次阿奶听到了我的祷告,日本人离开了,下面再次恢复平静。

  

我长吸了口气又缓缓放松,床上受伤的欧阳倒比我还不紧张。

  

“你不怕死吗?”

  

“怕。”他平淡道。

  

“既然怕,为何还要招惹日本人?”

  

“如今我们的国土被奸淫掠夺,我是这片土地的子民,我该守护好这片土地。”

  

“可你年纪尚小,才十七八岁,这些事不该你做的,应该交给那些打仗的军人。”

  

“山河破碎,国弊民穷,击退强盗者,不论年纪不论出身,不论性别不论愚慧。中华少年,顶天立地当自强,中华少年,以身殉国,是必然的荣耀,这不是一件悲伤的事,而是冲破旧日中国迎来新曙光的必由之路。”

  

他说得振振有词,我不由将头低下几分,为自己愚昧无知的思想感到羞赦。

  

许是说得太用力,欧阳昏了过去,我摸了摸他的脉搏,还有些跳动才放心。之后佟家儒带回医药箱,只是可惜,没有医生。

我们三人对做手术这件事无从下手,甚至如今唯一能跑腿干活的男人佟家儒还晕血。最后是青红为欧阳公瑾取的弹片,我在旁边打下手。

我把毛巾沾湿后给欧阳公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现在物资紧缺,医药箱里没有麻药,他全程忍着疼痛。

弹片成功取出,青红姐也终于松了口气,我给青红姐端了碗水,她大口喝完后把碗捎到楼下,顺便跟我说可以回家了,小心些,照顾欧阳公瑾的事让佟家儒来。

我跟青红姐说自己可以帮她照顾欧阳公瑾,明天去报社请假一天,不要紧的。

  

青红姐点点头答应了我。

平安里的人们,男人女人都爱聊我的八卦,说我能在这买到房是靠我报社的领导。我习惯了他们的闲言碎语,也不以为意。

但像青红姐这样泼辣性子的倒不像那些人,她听到我的八卦也不会说什么,和佟老师一样,和我见了面经常会微笑地跟我打招呼。

晕血昏睡在地板上的佟老师在此刻醒来,焦急询问,“我的学生怎么样了?”

“青红姐帮他把子弹取出来了,应该没事了。佟老师您下楼休息吧。”

他还有些晕乎乎的,踉跄地走到欧阳床边,拿起从欧阳身体里取出的子弹,感慨称赞他的老婆是个能干勇敢的女人。

佟家儒下楼后不久又拿条毛毯上来,“麻烦你了,小七。”

  

“不麻烦的。”

他走后,我坐在板凳上披着毛毯,在欧阳公瑾旁边守了一夜。

清早,我摸了摸欧阳的额头,感觉他有点发烧,我把毛巾沾湿敷在欧阳公瑾额头上。心中再次祈祷他能活过来。

佟老师上阁楼后我把欧阳公瑾的情况告诉了他,于是他便下楼出门去医院找退烧药和消炎药。

  

忽然他又折返回来跟我说,“那个,小七啊,昨晚忘记跟你说了,我硬拉你来我家实在抱歉啊。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但当时一着急生怕有个万一,于是便把你拉到我家了。但现在我已后悔了,我应该相信你的。”

“没事的佟老师,我理解,人和人之间总要防着点什么,就如今这个世道,太过信任他人也不是好事。”

“你能理解便好。”

  

佟老师离开时,我叮嘱他小心。现在外面太乱,街上子弹乱飞,日本人将要霸占全上海,出门是现在最危险的事。

我家离佟老师家很近,只隔一条小道,从阁楼的窗户望去,我能远远地看到我家楼上的光景。

昨天我刚洗好的床单被罩被风吹到地上,如果是以前,我会有些烦恼,又要洗一遍了。可现在,我只庆幸昨晚日本人没有上阁楼搜查,庆幸我的家还在,更庆幸我还有我身边的人都还活着。

3.

佟老师真是神通广大,退烧药和消炎药他竟也能一并带回来,而且量还很多。

  

我小心给欧阳的伤口撒了些药,上药时他有些疼,却也只闷哼了几声。

注意到他的目光看着我时,我抚了下他的额头,还有些烫,不过之前的时候好很多了。

我摘下手腕上用红色丝线做成的手链,上面有小小一块木头制的符,刻着“平安”两个字。这是我在寺庙求来的。

“这个给你,它会保你平安的”

欧阳公瑾从小接受西方教育,即便是西方的上帝神学说,他也不会迷信。

  

若是在小时候他还会相信。信风会把思念带给母亲,信母亲的灵魂会来看他。他日日思念母亲,日日将窗棂半开着,只等母亲来,可母亲一日都未曾来过,一日都不想来。

  

他在看到我递来的平安红绳时,怔住片刻,迟迟没有接下。

  

“这是我去寺庙求来的,我能平安活到十六七岁,都亏了它。”其实这平安符里也积攒着我对阿奶和欧阳夫人的思念,寺庙佛祖神力再灵我也半信半疑,只有阿奶才让我完全相信这个世间有神仙保佑。

  

而那个保佑我的神仙便是我的阿奶。

  

我将红绳系到他手腕,也不由他拒绝,只希望我那灵验的阿奶日后要多操一份心,替我保护欧阳,平平安安。

  

“阿奶,日后便辛苦你了。”

佟老师上阁楼后便开始对欧阳进行教育,对他给予批评,破口大骂说他不应该在他父亲面前杀日本人,这不仅会给他也会给他的父亲带来生命危险。这是不孝!

然而欧阳公瑾却说,如果他的父亲欧阳正德哪一日若真做了汉奸,他一样会杀了他的父亲。若父不忠,子替民杀父。

“冥顽不灵!我怎么就教出你这样一个违背伦理纲常,违背孔师儒德的学生!你看看小七,本本分分干自己的事有多听话懂事。”

听到佟家儒提及到我,欧阳公瑾的目光落向我这来。上过药后的他,状态比昨天好很多,我能清晰看到他眼里的义愤填膺。

“我相信小七,她不想做自私不顾家国的人,她不像你,是个懦夫。”

欧阳公瑾的话使我心脏猛然跳动,仿佛他为我把世界的另一扇大门打开,大门内的世界,不是只为眼前只为工作奔波,不是能活一日便是一日,而是敢于向这个吃人的世界抗争,向霸占我国土欺辱我百姓的流氓盗贼抗争!

欧阳公瑾静静望着我,波澜不惊,目光停住在我身上,我不由捏紧衣角。

  

忽然他嘴角轻扬噙着笑,仍是看着我,静静的,似拢了温和的月泽,光华流转。

  

我捏着衣角感觉手心都出汗了,两张脸渐渐染上红晕。

“畜牲!这次若不是我碰巧救了你,你还能否活着?我是懦夫,那你便是莽夫!”

欧阳公瑾自知他欠佟家儒恩情,便也不再说什么。

我明白自己不该再久留,于是回家了。

家里大门上的锁依旧挂着,院儿里也依旧如常,没有东西被破坏。我将屋门打开,小狸花猫从床上跳下来跑到我脚跟前,还试图爬上我的腿。它喵喵的叫声,似是在控诉昨夜我没有回家。

我将它抱在怀里撸它的背上的毛,“饿了吧?碗里的吃完了没?”

它跟在我脚边,我瞧了眼它的碗,都吃光光了,“我给你弄点吃的啊。”我给它煮了蛋,鸡蛋皮剥开,我把蛋清吃了,给它吃了蛋黄。

刚好,我吃不惯蛋黄,而它最爱吃蛋黄了。在这日复一日的生活里,它的出现给我带来了许多快乐,它也是我现在唯一的家人。

  

这天,我在家听到外面一阵阵争吵声,上二楼往底下看,争吵声的源处是佟老师家,欧阳正德带着几个人吵嚷着要见儿子。我见人群中,一个棕色单薄外衫,黑色裤子,头上戴着黑色贝雷帽,帽子压得很低,我看不清脸。

  

只不过他的身形很眼熟,我认出他了,他是欧阳公瑾。他朝远处走了,我看不到尽头。

某天的夜里,小狸花喵喵地叫,许是饿了,给它吃的它也不吃,它想上楼,爬在楼梯上上下下,叫来叫去地,我觉着奇怪,猜着楼上应该是进了小偷,随便披了件外衣,拿上手电筒和木棍,猫咪跑在我前面和我一起上楼查看究竟。

楼上依旧平平如常,我用手电筒照了照,没有什么人。小狸花有我在它跟前,它胆子更大了些,在楼上绕了几圈,在地上嗅了嗅气味,也找不出什么奇怪处。

小狸花的嗅觉和听觉是绝不会出错的,兴许是楼上的贼听到主人醒了才慌张地跑走了。

“小狸花,表现得不错。”我摸了摸它的头,它享受着我的抚摸,身体发出噜噜的声响。

平安里的小巷,果真有一人慌张地从二楼墙上跳下,跳下时伤口似乎又裂开了,他捂着腹部的伤躲在某处无人的角落。这几天他带伤四处躲藏,还能翻墙跳楼,已是最万幸不过的了。

  

“你真的在保护我吗?”胳膊轻举起,借着月光,他望着手腕上的一抹红,陷入思虑,这平安符好像打破了从前他固有的观念,半信半疑中,他摸了摸那张刻有平安的符,时觉暖意升起。

  

“若你真的灵验,便让这颓败的国再次矗立起来吧。”

  

4.

我从同事那里得知吉泽在欧阳公馆被炸身亡,被炸得有两具尸体,听说另一具尸体是欧阳公瑾的。或许是我将平安符给了欧阳公瑾的缘故,我心里总有个念头,欧阳公瑾还活着。那具尸体不是他的。

夜里,有人敲门。我披上衣服从门缝看去,是青红姐。我请她进来,她只焦急地询问我,可见到佟家儒?他一直未回家。青红姐说她知道了佟老师被学校辞退的事,说了他一通,恐怕他现在是羞愧的不敢回来了。

我安慰青红姐说佟老师福大命大,不会出事的。让她锁好门在家等着佟老师。

“青红姐,我和你一起等佟老师吧,我去你家陪你一起等着。”

“不用了小七,你也工作一天了该好好休息休息。我先回了啊,你就在家呆着,锁好门。”青红姐很快便走了,她回家继续等着佟家儒,她就不信佟家儒能一辈子不回来。

第二天傍晚下班回家时,弄堂里的气氛变得怪异,寂静冷清,再没有人出来闲谈。我本想去佟老师家看看他回来了没有,可从他家窗户上见到他家的灯未亮,漆黑一片,我才作罢。

几天后我才从邻居口里得知青红姐去世的消息,是被一个日本人害死的,她的女儿囡囡也因此成了残疾,在医院养病。

青红姐被害,我为此感到惋惜。出殡的那天,我跟着出殡队伍一起去送青红姐。那天发生了很多事,日本人为出殡队伍让路,杀害青红姐的日本人小野也莫名其妙地死了。很多人猜测是青红姐在天有灵保佑佟家儒。

之后,佟老师便被一个叫东村敏郎的日本军官三番五次带走,但他总能从那令众人都闻风丧胆的特高课安全出来,平安里的百姓都在议论他与日本人勾结到了一起。

我不敢确信佟老师是否与日本人勾结,是否做了汉奸,但我知道他的人品不差,是个好人。他会救他的学生于危难,不会抛弃青红姐残疾的女儿。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和蔼地叫我的名字,如往常一样在小巷里见了面问侯几句,但也仅仅如此。

 时间匆匆,晃得一下便过去了快两年。这两年间我再未见过欧阳公瑾,偶尔我会想起他,便向阿奶祈祷,护他平安。

  

今晚的寒风吹得刺骨,我裹紧了大衣,从黄包车上下来进了平安里的小巷,途中似乎听到了有人的脚步声响,沉重缓慢,像是拖着身体在走路。

我又折返了一小段路查看,没有人的踪迹,我捡到路边的一个棍子,悄悄躲在墙的后头,若那人突然袭击,我便用木棍驱赶他。

我还在等着偷袭这人时,他已悄无声息地立在我前面。

  

是熟悉的脸庞,一双如墨的眉毛下,两只眼睛炯炯有神,目光里闪着一向坚定的神色。

  

我望了他许久后,才发现欧阳公瑾受伤了。和两年前一样,腹部受伤,比两年前受伤的位置稍偏离了些。

  

他均匀有节律地呼吸声在我耳边响着,我整个人被他包裹在墙角,不敢动一下。

月亮很大,纯净的光把周围的一切都渡上银白,繁星像少女硕大的深色带点的裙裾在天际豁然散开,连原本刺骨的寒风都轻轻地掠过,不忍扰碎这一时刻的温柔。

他捂着伤口,双唇翕动想开口说话时却发现已没了力气,整个人瘫倒在我身上。

“欧阳。”

  

我将他带回了家。

  

欧阳醒来时,腹部伤处已缠上绷带,床边放着一些医用物资,手术刀,镊子,纱布和药……还有从他身体内取出的子弹。

  

他从床上坐起,坐在床边,狸花从厨房出来,缓缓贴近欧阳脚边,在他脚上蹭来蹭去。

  

欧阳摸了摸它的毛发,拖上我给他准备的拖鞋进到厨房。

  

我围着围裙烧着柴火,给他准备鸡蛋花汤补补身子,见他竟下床了,有些惊异,急忙搀扶住他,“不能乱动,在床上多休息会。”

  

“小七,是你为我做的手术吗?”

  

我点点头。

  

他笑了笑,“你很棒,比两年前进步许多。”

说到两年前我便又想起那次初次为他取子弹,手抖的要命,若没有青红姐做主力,他只能失血过多。只是可惜青红姐看不到我这两年的进步了。

  

我回复他,“你也是,你也很坚强。”

  

吃饭时我才发现欧阳公瑾还带着两年前我给他的平安符,但很快红色平安符便又被公瑾的衣袖隐藏了。

我给公瑾准备了新的被罩和床单,打算让他在床上睡,我打地铺。然而他并不接受这样的安排,觉得女孩子不应该睡地上,太凉。最后我俩各退一步,两人一起睡床。

还好床比较大,我们中间放了条枕巾当做分界线,熄了灯,板板正正地睡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我向里转了个身,离他很近,他闭着眼,似乎睡着了,离得太近,我能在夜里看清他面部好看的轮廓。

  

从前他便常出现在我的梦里,只是梦中的他有些模糊。现如今他又出现了,那些模糊的清晰的,一一展现在眼前,是多么立体形象,是有生命的,是有呼吸的,不再是梦里的那样,看不清,摸不着。

我不由伸出手想要摸摸他,想让他的轮廓留在我心里更深刻一些,可在空中悬着的手又缩回了被子里。

对我而言,他是遥不可及的,是救国的少年英雄,是上海贵公子中最先敢于反抗侵略者的觉醒者。而我只是个在乱世只求生存下来的小百姓。我和他之间隔着很大的差距,很难逾越。

  

他从来不属于我,他也不属于他的父亲,老师,他不属于任何人,他是中国的少年,是中国的英雄,他属于这片他所深爱的国土,他属于他的国家。

清早醒来时,旁边的人已不见了。我向来睡得浅,想必他离开时动作更小心谨慎。

狸花时不时望着门外,有时在门外守着,像是等着什么人。小家伙是有灵性的,它分的清谁好谁坏,它一定也很喜欢昨夜在家留宿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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