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只有我们两个人

夜晚细雨蒙蒙，我心里忐忑不安，总觉得今夜会有大事发生。果然，在我准备入睡时听到附近古宅有轰炸的声音，很快，附近邻居纷纷在外面瞧，看日本人来了，他们才又躲回家中。

外面吵嚷着“欧阳正德”“佟家儒”。而古宅上的人跳过一个个墙头，从我眼前跃过跑远了。我知道，他是欧阳公瑾，刚才被轰炸的，应该是他的父亲欧阳正德。日本人大发雷霆，明知凶手是欧阳公瑾，却没有证据。

听说佟老师被诬陷买枪杀害小野，后来证明小野不是他杀的，但也由于买枪一事，他主动去警察局自首了。

刚新婚不久，就出了这档子事，栀子每日心律焦脆。她猜着自己身子有异样，好像怀孕了，便才来寻我一起去给狱中的佟老师送吃的和穿的，生怕佟老师挨饿受冻。

佟老师入狱后，一个十七岁少年，江黎明，他是佟老师的学生，唤栀子为师母。江黎明有时会提些糕点安慰他的师母，他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

栀子问着，“听佟老师说你们还组织了一个什么团？”

江黎明嘴角带着笑，自豪地，义正言辞地说道，“铁血英雄团，锄奸抗日，欧阳是我们的领头人。”

我原本在旁帮着烧火做饭，听到江黎明谈起欧阳，我便仔细听了，可他却又不说了。

我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走向他问到，“我能加入你们的铁血英雄团吗？”

他笑了笑，“当然可以，我们欢迎每一个热血少年。不过，加入我们的团，总要问过欧阳的意思，现在我没有他的消息，他应该是离开上海了。等他日后再回来时，我便问问他。”

我应了一声后，继续烧着火。满脑子想的却都是加入铁血英雄团，锄奸抗日。望着这一点的小火苗燃烧着木材逐渐变成旺火，感慨着如果众多的小火苗聚集，一定会成为烧不尽而燎原的大火。

三月后，佟老师出狱。街坊邻居办了酒席，为佟老师接风洗尘。佟家儒三番五次地进特高课却都能全身而退，住三个月的大狱也能毫发无损，大家都对他刮目相看。

上海赫赫有名的丰爷也亲自来庆贺，并收佟家儒为自己的干儿子。栀子也已怀孕三月。这真是喜上加喜。

不远处的屋顶上，两人站立着望着佟家儒外的酒席，听到喜事后欧阳公瑾也为之高兴。

江黎明看到在酒桌上自顾自吃酒的我，想起他与我的约定，问向身旁的人，“佟老师还入狱时，我去佟老师家看望师母，刚好碰上小七也在，她说她想加入铁血英雄团。我说要先问过你的意思。欧阳，你同意小七加入吗？”

正往我这瞧的欧阳公瑾从我身上收回了目光，看向身旁的江黎明，“她要加入铁血英雄团？”

江黎明却是打岔道，“上次半夜你让我帮你买了碗鸡蛋花汤，是送到小七家了？还有刚才你望向小七的眼神，总让我觉得你对她很不一样。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欧阳公瑾不自然地背过身去，回道，“铁血英雄团不适合她，而且日本人总会查到我们团体的成员，你叫他们日后的行动也要小心些。”

欧阳公瑾说完后逃荒似的走了，江黎明注意到我看向屋顶发现了他们，他也跟着离开，消失了踪影。

我想，既然欧阳公瑾回到上海了，若他同意我加入铁血英雄团，江黎明刚才就会信任地叫我过去，而不是像躲着瘟疫一样躲着我。想必，欧阳公瑾不同意我的加入。

今夜，我的灯一直未熄灭，整夜得亮着。听到二楼有动静声，猜到便是欧阳公瑾。我家的灯三点之前未灭，似乎已经成了我与他见面的暗号。

他风尘仆仆，更加地消瘦了。他见到我时，笑了笑，说道，“小七，有什么事吗？”

我见到他后，实在不争气，泪水止不住地在眼球打滚。在没有与他见面时，对他的思念无时不在，可这份思念我无从诉说，连他我也不敢说。

我随意找了个理由，“只是我家的猫近几日不见你，便萧条了好多。”他愣在了原地，而我也知道我的这个理由太过牵强了。

我抱着狸花凑到他跟前，“狸花很喜欢你的，它从没有主动让一个陌生人去摸它，而你是例外。”

欧阳公瑾将狸花抱在自己怀里，抚摸它的背，狸花记得他，很喜欢他，在他怀里蹭来蹭去，还会主动舔舐他的脸颊。欧阳公瑾喂了它一些吃的，吃得老欢，一点不像萧条的模样。

再次见到他时，他身边立着个胖胖的女孩，叫水芹。水芹被人推进了河里，是欧阳公瑾救了她。

“小七，可以给她安排个去处吗？她留在上海还有些危险，许仙，许仙的家人以及日本人都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当然可以，我阿奶先前在边陲的农村生活，那里人口稀少，没多少人知道。不过口食却紧缺得很。”

水芹说道，“没关系，有个安身之处就已很好了。多谢你们！”

我将阿奶先前老家的住址写在一张字条上，欧阳公瑾安排了人去送水芹。我给水芹带了些吃的和钱，方便她以后的生活。

堂屋里，欧阳公瑾询问我是否还想回阿奶的老家。我缓缓点点头，“那里没有这里繁华，安静的很，可总会比在这里令人心安。但不过这里也有……许多少年英雄，也是很好的。”

欧阳公瑾笑了笑，眼睛望得我无边无际，他久久注视着我，深沉的目光中充满了希冀。我似乎从他期许的眼神中，读出对我深沉的关切。可又好像是看错了？

他说，“战争胜利，我想去你的阿奶家。”

我笑了笑，“当然可以，到时候你邀请你的众多好友去我阿奶家住段日子，定会心旷神怡。”

他的目光炽热而又温柔，带着丝笑意，“只有我们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