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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夜的对话(上)

全怪谈

  外边的雨声越来越小,渐弱的雨滴掉落在叶子上,发出清晰的啪嗒声。

  屋里的山田三造正坐在灯光下,埋着头整理文件,那是油井伯爵遗留的稿。他的左手边堆满了杂志报纸的剪文,右手边则是厚厚的一杏稿纸。他一翻看左边的资料,一边用红笔在上边做注释,还不时地用右手边的稿纸写上段。三造是油井伯爵的学生,在油井伯爵过世之后,他门下的学生和志同道的同僚经过一番商议后,决定推举三造来负责整理伯爵晚年发表过的文章和稿,并编撰成书。同僚们都希望能在伯爵百日祭之时,能看到这位当代名士前的遗作合集。

  然而,这份工作并没有三造意料中的那么顺利,因此他常常加班到深夜。

  这天晚上,他就用了一个多小时才把一本杂志上二十多页的相关文章读完,然后他打算停下来休息一会儿。三造把手中的笔放下,接着拿起卷烟袋,抽出支烟,点着了以后,他把烟叼在嘴里,看着前方。

  此时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但具体是几点,他也已经没有概念了。他已经习惯于这种埋在书稿中的深夜工作,疲劳时而出现,时而消失,或者只是他麻木了。等到他抽出第二支烟点着的时候,外边已经听不到雨声了。他吐出一个烟圈,然后看着它们渐渐消失在空气中……接着他发现了不对劲儿,烟圈不再往上升,而是集聚在了半空,接着,它们形成了一个人的形状。

  三造吃惊地看着这个似曾相识的轮廓越来越熟悉,不一会儿,他就认出了这是谁。

  “好久不见了啊,山田。”烟形成的人笑着对他说道。

  三造吃惊地看着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那么,伯爵的遗稿整理得怎样了?说实话,虽然伯爵门下有那么多学生,但实际上只有你们几个人会愿意做这种烦琐的工作,也只有你们几个才能把伯爵的遗志真正继承下来,对此,我真是感激不尽。我相信,伯爵也有着和我一样的心情。说实话,我很同情伯爵,所以我也一直陪伴在他左右。我相信你们一定从他那里听过‘木内出现在我梦里了’这样的话,其实那并不是梦,只是年老的伯爵总是不敢相信他确实见到了我。”

  三造赶紧摆正自己的身姿,虽然他已经精疲力竭,但是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并不是在做梦,此时他内心充满了敬意,在全神贯注地听着眼前这个人说话。

  这个人,正是油井伯爵指导的在野党下战略军师之一——木内种盛。他的一罩一笑,都和三十年前一样。

  “但好在一切都已经步入了正轨,我党如今的发展也算是翻开了新的篇章,我也总算是可以放心地到我该去的地方了。不过在我离开之前,我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和你坦白。”

  三造恭敬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做好了聆听的准备。

  木内接着说道:“你还记得三十年前,我离世时候的情形吗?”

  三造点了点头。实际上,那一切到现在依然历历在目。当时,他一收到木内病危的讯息,就马上和同僚赶到医院去,然而他们还是没来得及见木内前辈最后一面。当他们赶到医院的时候,只看到了木内的尸体被白布盖着,床边铜盆里的血反射出了冷冷的光。

  “不!不!这不是真的!”三造无法接受眼前的一切,他抱住自己的头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但一道前来的同僚已经暴跳如雷,一个拳头砸在了墙上,愤怒地对床边面无表情的院长青木宽和几个医生喊道:“你们为什么不救他!为什么!

  你们跟杀人凶手有什么分别!”

  “我们已经拼尽全力,”院长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但木内先生的病情恶化得太迅猛,我们已经无计可施,还请你们节哀。”“无计可施!我看你们根本就没救他!你们这群庸夫俗子!根本就不知道木内意味着什么!”前辈冲上前去,抓起院长的衣领喊道。

  此时的贵族政府已经日薄西山,而三造等人所加入的在野党正全力寻求拯救国家的方针,木内作为这个党派的军师之一,他的死所造成的损失无疑是不可估量的。所以三造并没有阻止前辈粗暴的行为,他则感同身受。

  “实在是抱歉,但我们的确是尽力了,还是请您节哀顺变为好。”即使被抓着衣领,院长仍旧是面不改色。

  前辈一把将院长扯到装满血的铜盆面前,怒吼道:“你看看,你告诉我,怎样的肠胃病才有可能吐这么多血?”

  “偶尔也是会有肠胃病的病人吐血十分严重的,这并不奇怪,木内先生的病情确实是很严重了。”院长淡淡地说道。

  前辈抓着院长衣领的手缓缓松开,他慢慢地后退,喃喃自语道:“这怎么可能呢……木内虽说常常犯肠胃病,但以前他只要在宿舍好生休养几天就会没事……要不是因为他宿舍常常有人拜访,他怎么会想到要来医院休养?怎么没来几天就恶化了?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院长站直身子,接过话:“这件事上我们确实有责任,我们也跟你一样,想着木内先生这次肠胃病应该和以前没什么两样,没有加意看护,才让他病情恶化得这么迅猛,我们也是始料未及的,请你们谅解。”

  这时候,闻讯而来的人们也赶到了病房,大家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又赶紧围到前辈身边去。大家都一致认为,木内先生的病逝必有跃跷,可是没有人能说出个所以然来。消息一传到身处关西的油井伯爵那里,他马上迅速赶回东京,计划把木内的遗体送去解剖,以查明真正的死因。然而此事却遭到了重重困难,最后还是不了了之。但是这并没有改变党派内人士对此事的看法,他们坚信,木内一定是被人害死的。

  木内死后不久,青木院长却得到上层的提拔,仕途一路顺畅,一下子就步入了上层社会,甚至还被封为了男爵。在野党的战友们听闻此消息后,都马上想到了木内先生的离奇死亡,大家心想着,必然是因为青木不择手段害死了木内,才会得到幕后主谋的提携。

  “你们猜得没错,我就是让青木那个小人害死的!”木内一句话把三造从回忆中拉了回来,木内又接着说,“那幕后主使就是三田瓦和山口这两个恶人,青木这走狗就给我灌了玻璃粉,所以我才会吐了那么多的血。要不是因为这些十恶不赦之人,我党怎么会一下子乱了阵脚,害得削减预算的计划不能如期完成!那岁岁可危的内阁才得以苟延残喘下来,让走狗青木宽捡了个男爵当!”“难怪!”三造说道。

  木内继续说道:“原本我打算立刻就取了那走狗的性命,不过我转念一想,这样太便宜了他。于是,我就一直等着,找准时机,给那走狗致命一击,让他尝尝地狱的滋味。”说着,木内脸上浮现了一丝笑容,“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我等到了这绝佳的机会。”

  三造一下子就想到了近年青木宽的遭遇。从去年开始,就一直有传闻说青木家接二连三遭遇不幸,难道和木内前辈有关?

  木内笑着说道:“没错,是我。青木走狗被封为男爵以后,财富地位都有了,自然就把人生希望寄托在两个儿子身上。他常常会跟自己的妻子说:‘若是两个孩子能够出人头地,我就别无所求了。哈哈,没错,这就是青木的软肋,我怎么会让他达成心愿?我就等着他两个儿子快踏上人生巅峰的那一刻,让他们一下子踩个空,摔个粉身碎骨!”

  三造听说青木的大儿子是学商的,青木便托关系把他送进了商会。而那个小儿子,学的是医学,当然就被安排到自家的医院里去当副院长了。

  木内继续说道:“于是,我的复仇大计终于开始了……”

  就在去年,青木宽的大儿子升到了分公司总经理的位置,这分公司在美国的旧金山。木内便先设计让他到剧院去看剧,结识了那个剧团的招牌女演员。那个女演员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大儿子的魂都勾走了,他对女演员几乎言听计从,因此身家财产也叫那女演员榨得一干二净。最后,大儿子实在拿不出钱来讨那女演员的欢心了,自然就遭到了冷落。

  这时,木内又设计让大儿子的一个部下教唆他挪用公款,一心想着美人的大儿子很快就入了圈套,动用了公司近六十万的公款。不久就被日本的总公司发现了端倪,于是就勒令他马上回国说明情况。大儿子接到命令之后想,至少要先去见情人一面,再回国。于是,大儿子就动身到女演员住的酒店去找她。来到房门前时,他发现门居然是虚掩着的,于是他想都没想,推门而入。结果,他一下子撞见女演员和另一个男人在房里聊得正欢。他还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时,女演员就站起来,指着他鼻子骂道:“你这人真是没素质,也不敲个门就直接进来了,真是下三烂……”

  大儿子尴尬地笑了笑说:“我也不是故意的,主要是那门没锁上,我也没多想就……”

  女演员平时就对大儿子没好脸色,大儿子在她面前也是俯首称臣的姿态,所以即使他撞见了女演员在私会其他男人,他也不敢发作,只能强作镇定。

  “你撒谎!门我明明刚才锁上了,你肯定是不知道从哪里弄到了备用的钥匙,以为我不在就想趁机溜进来打探我的秘密吧?你真是叫人讨厌!马上给我滚出去!滚出去!”女演员立马对大儿子破口大骂,毕竟大儿子坏了她的好事,况且她也发觉大儿子那里也没有多余的可利用价值了,自然恶脸相向了。

  原本低声下气的大儿子被女演员这一通破口大骂激怒了,他反唇相讥道:“像你这种见利忘义的贱女人,我也不再想多看一秒钟!”

  女演员见到平日对她千依百顺的大儿子居然会对她破口大骂,心中自是怒不可遏,冲上来就把大儿子往外推,边推边骂道:“滚!快滚出去!别在这里恶心我!”大儿子被推到门外后,女演员一下就把门关上了。

  大儿子的怒气仍旧没有平息下来,他站在门口,对着门口的瓦斯灯咒骂。这时候,木内就在白色的灯光中现形了。大儿子吓得嘴巴张得老大,揉了揉眼睛,发现木内还在灯光中,还对他笑!他大叫了一声,冲了出去。

  他跑到马路边,听到喇叭声,回头一看,一辆大货车正朝他驶来,黄色的车灯里又是木内站在那里对他笑!大儿子一下失去了意识,往前倒去,正好和货车撞个正着,车上锋利的铁皮把他的肚子划了一个大洞,肠子都流了出来……三造一拍脑袋说道:“我想起来了,去年报纸上就有刊登这条消息,原来那就是青木的大儿子啊!”

  木内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对付完大儿子以后,我就开始想计划去收拾小.......

  青木家的小儿子有一个女儿,只有五岁大,青木特别疼爱她,木内一直在等着机会下手。

  有一天,他看到小姑娘一个人在楼上的窗口旁玩耍,他就知道机会来了。他弄了几朵颜色艳丽的嚣粟花在窗口摇动着。小姑娘一见这花,就喜欢得不得了,但她的手是够不着的,于是她就开始大叫下人的名字:“阿春!阿春!”木内又把花弄近了一些,小姑娘一看,以为自己能够着了,就伸出手去抓。木内就一直让花在慢慢后退,小姑娘一看快到手的花没了,很是着急,马上就把书桌旁的椅子推到窗口边,然后爬上椅子,再从椅子上爬到窗口,这下,她只要伸出手,就能抓到那美丽的花了。

  但是木内怎么可能让她这样得手,就在小姑娘手快够着花的时候,木内一下后退,小姑娘一着急就往前扑,一下子就掉下去了。

  痛失爱孙的青木自然悲痛欲绝,但木内并不打算停手。

  小儿子失去女儿以后,就开始神经兮兮,疑神疑鬼的。沉浸在悲痛中的妻子也总是一个人待着,小儿子便开始怀疑她红杏出墙了。

  有一晚,他从睡梦中醒来,发现妻子并不在身边,他连忙走出房间去找。等他穿过长长的走廊,走到他父亲房间附近时,他突然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嬉笑声,那分明就是妻子的声音,他顿时火冒三丈,头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但他马上冷静了下来,悄悄地走近声音的来源处。接着,他又听到了一个男人低低的说话声,天哪,那居然是他父亲的声音!小儿子差点没气晕过去,他不停地说服自己不要去相信这样荒唐的事,但是那声音是如此熟悉,那笑声是如此放荡,让他实在不能故作镇定。

  “冷静……冷静!”小儿子不停地对自己说,“事关重大,万一……我青木家颜面何存!”接着,他慢慢走回自己的卧房。

  结果,他一回到卧室,发现妻子分明就睡在床上。

  他使劲儿打了自己两耳光,确定眼前的一切是真实的,于是他告诉自己,刚才肯定是自己搞错了。于是他也就放心地去睡了,但是他依旧对妻子怀有疑问。一个星期后的一个傍晚,他正在外头散步,这时,一辆出租车从他身边经过,他不经意地看了一眼,竟看到坐在乘客位置上的是妻子!而紧贴着她的男人,就是自己的父亲!小儿子顿时感到一阵眩晕,他用手扶住旁边的围墙。妻子这时候本应该是在本乡公爵家里听着音乐会的,怎么会……

  他这次实在没办法说服自己那是错觉,一切都那么真真切切。于是他就独自一人跑到附近的一个小酒馆去借酒消愁,还叫了小姐陪伴。然而他越想越火大,最后把酒杯一摔,付了钱之后,就怒气冲冲地回了家。结果一回到家,妻子就笑容满脸地迎上来,笑嘻嘻地说:“哎,你都不知道今天的音乐会有多精彩!”这话犹如火上加油一般,小儿子狠狠地瞪了妻子一眼,妻子虽然感觉莫名其妙,但是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得退到一边去做自己的事。当天夜里,小儿子从梦中醒来,发现妻子竟不在身边,他等了一会儿,就赶紧起身出去找。他直接走到父亲的卧房附近,果然,又听到了妻子的嬉笑声,但听起来是从庭院里传来的。于是,小儿子就循着声音来到院子里,沿着池塘走到假山后头,假山旁边是一个凉亭,声音像是从那里传来的。于是他用树枝挡着,探出头去看亭子里头,结果发现了两个人影。虽然他并没有看清人的模样,但是那女人的声音就是妻子的声音,而那男人低沉的声音,正是父亲的声音。

  “无耻!”小儿子气得扶着假山的手都发抖了,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一腔怒火。接着,他冲回房里,打开抽屉,拿出手枪,又再次回到原地。结果他再往亭子里看的时候,已经没有人在那里了。“这对奸夫淫妇肯定是藏起来了!”小儿子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往亭子里疯狂地寻找妻子和父亲的身影,突然他一转头,就看到了妻子站在不远处,对他不屑地笑着,他想都没想,直接拿出手枪对准妻子开了一枪。

  随着枪声音落,眼前的妻子又突然消失了,小儿子吓得目瞪口呆。这时候,真正的妻子和父亲还有家里的书生闻声而来,看到小儿子拿着枪站在那里,表情呆滞。他们赶紧把他按住,捆起来,天亮之后就送到了医院。直到现在,小儿子还待在那个医院里,已经完全精神错乱了。

  其实,小儿子看到的那些东西都是木内变出来的,但这些谁都不知道。现在大儿子死了,孙女死了,小儿子疯了,青木一夜之间白了头,身体也垮了,看起来也是命不久矣。

  说完这个故事,木内叹了一口气说道:“虽然青木十恶不赦,但落到如此田地的确也是有些可怜呢……”三造也不知道做何评论,两人就这样静静地思考着。等到三造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木内已经不在那里了。

  当然,三造这个名字只是我杜撰的。那位被我化名三造的先生向我说完这桩奇事之后,又说:“我原本以为我是太操劳了出现的幻觉,但是第二天,内人就问我说,昨天跟我聊了一晚上的人是谁呢?我这才确定,我不是在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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