睹物思人

似共梅花语，尚有寻芳侣。着意闻时不肯香， 香在无心处

屠龙会的事完全平息已是一个多月之后的事了，白珊珊依旧音信全无，司马玉龙不得不承认：白珊珊是真的不在了！

在离开潼关的前夜，丁五味来找司马玉龙。他这才想起，这一个月都没看到丁五味。此时他的变化大得让司马玉龙瞠目：他瘦了好多，眼睛里已没有以前的神采，浑浊而又充满血丝，嘴上都有胡碴了，一脸的憔悴，走路都几乎是拖着脚步。可以想象这一个月他过的是什么日子。其实司马玉龙自己的情况比他更糟，只是他一直在努力克制自己，他是国主，他不可以被任何人、任何事打倒。

丁五味没有多余的话说，只是沉默地递给他一个信封，说：“这是珊珊走的那晚给我的，她说让我替她保管十天。十天后，要是她回来了，就还给她，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要是她回不来，就给你”丁五味说不下去了，他转身离去的时候，司马玉龙看见他拿袖子抹脸。

珊珊写给他的信，珊珊留给他最后的东西！司马玉龙的心无法平静。他温柔地摩挲着信封上那五个娟秀的字“天佑哥亲启”，感受着白珊珊的气息，那笔迹他太熟悉了。“天佑哥”三个字让他恍惚间又听到一声甜美的“天佑哥”，只是，这世上再不会有人那样叫他“天佑哥”了。司马玉龙指尖微微颤抖，薄薄的一页纸似有千斤重，他花了好大力气才展开它，雪白的信笺上只有一句话“直缘感君恩爱一回顾，使我双泪长珊珊”。“珊珊”二字呈发散状，那是被泪水浸润过的。珊珊，珊珊，你怎么这么傻？这么傻！司马玉龙的泪水再也憋不住决堤而出。那一刻，他比任何时候都更懂白珊珊，懂白珊珊对他的心。那一刻，他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心。白珊珊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融入了他的生活，他的生命。他早已在不知不觉中习惯了她的存在，已经离不开她了。她的一颦一笑都成了他生命中最明媚的一部分，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因为有她，他的寻母之路有了欢乐，因为有她，他的生活有了光彩。倘若她现在还在他身边，他一定紧紧抓住她，绝不放手，让她陪着自己，直到海枯，直到石烂，直到地老，直到天荒，只要她愿意！可是……可是……这个“倘若”……司马玉龙啊司马玉龙，枉你聪明绝顶，料事如神，为何却偏偏没有算到这一个？他忆起儿时听乳母说过的一句话“人，对于自己拥有的东西往往会觉得理所当然，会觉得它们会一直在，更会理所当然地忽视，以至于，常常要在失去的时候才能明白它的珍贵，只是，不知那时是否为时已晚……”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司马玉龙离开潼关后的第一站便是霁川县的黄河边，他一定要去白珊珊落水的地方看看。

站在高高的河岸上，迎着呼啸而过的风，看着下面澎湃的的黄河，感受着脚下的震动，那个梦境比任何时候都清晰：白珊珊就在他眼前急速下坠，一双杏眼温柔地看着他，嘴里喊着“天佑哥，快走！”然后，她不见了。他闭上眼却无法止住汹涌而下的泪水。这一个月，他竟变得这么爱哭了……

他要为白珊珊起一座坟茔，葬在她父母身边。可是，可是，他没找到她的尸首。他真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没用的男人，不但没能保护好自己心爱的女人，还让她替自己去死，还是尸骨无存。他却连为她建一座坟墓都做不到！最后，他只能找来白珊珊留下的衣服，首饰，为她建一座衣冠冢。那块头巾，那支发簪，成了他唯一的精神寄托，他依旧随身携带，小心珍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