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

大约一顿饭的功夫后，两人一同敲响了丁五味的门。无奈那头猪在大敌当前、生死难料之际仍睡得那么死，赵羽只得破门而入，把死猪从床上拎下来，弄醒他，商量计划……

他们开始行动了，叶麟自然也不会闲着。

在无尽的等待中，悠闲的姿态终变成了焦躁的表情。他终是急躁的，并未完全蜕变。或者，碰上司马玉龙，他就无法平静。

“来人!”语气中有明显的烦躁。

“少主有何吩咐？”

“传我命令，留下一队人马留守总坛，其余人马跟我去客栈！”

“少主不放心穆堂主，要亲自坐镇？”

“司马玉龙绝不可能坐以待毙，他今晚一定会耍什么诡计。若真等到明天，只怕会节外生枝。恶龙诡计多端，我担心穆堂主不是他的对手，还是亲自去看看比较放心。赶快去准备！”

“是！”

片刻之后，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向客栈进发

“见过少主！”穆谦一见叶麟忙过来行礼。

“有什么动静？”

“回少主，除了丁五味与司马玉龙大闹一场，被赵羽收拾了，再无动静”。

“哦？起内讧了？好！”叶麟勾起一抹奸诈的笑。

“传我命令，丁五味那个废物就不用管了，赵羽绝不能留！至于恶龙和白珊珊那丫头，尽量活捉”。

“白珊珊？她也要活捉？”，穆谦不懂了，“那丫头跟赵羽一样，对司马玉龙死心塌地，不杀掉她只怕很难抓到司马玉龙”

“我只是说尽量，实在太碍事就杀掉，能抓活的最好”。

“是！”穆谦思考了半晌，蓦地想起三天前在客栈相见时，叶麟的那一句“白姑娘，七年不见，你美丽如昔啊”，他如梦初醒，一拍脑袋，心中暗叹：英雄难过美人关哪!

穆谦此言其实大错特错。第一：叶麟绝对不是英雄，连奸雄都不够格；第二：叶麟对白珊珊没有丝毫爱意。当年处心积虑骗婚不过是垂涎于白珊珊的美色，现在只是不甘心：他没得到的女人居然死心塌地地跟着他的死敌！况且，他说的只是“尽量”活捉。

客栈里，一个时辰之后，赵羽、白珊珊、丁五味三人一起从丁五味的房间走出来，神色各异。白珊珊一脸的从容、平静中透射出英勇赴义的慷慨与悲壮；赵羽的眼神痛楚、无奈、自责，看向白珊珊时流露出不忍，心疼，欣赏和敬意，还有欣慰；丁五味仿佛犹在梦中，不时掐掐自己的手，想告诉自己，刚刚发生在他房里的事只是一场梦，他们两个说的都不是真的，但怎么掐怎么痛。他们要开始实行计划了，必须在天亮以前做完所有的事。

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

白珊珊端着漆盘，再次走向司马玉龙的房间，她的心前所未有的乱：也许这会是最后一次见天佑哥吧，今日一别，便是永别。白珊珊极力让自己镇定，不露出一丝异样，深吸一口气，方才敲门。

“进来”天佑哥的声音永远都那么温和。

“珊珊？”见进门的是去而复返的白珊珊，司马玉龙有些诧异。

“珊珊，这么晚了，还没睡，是有事找我？”

“嗯，我看天佑哥你这几天一直吃不好，也睡不好，而且明天就是最后期限，担心你今晚睡不好，所以，特地熬了点宁神安眠的汤端过来。”

“哦？珊珊亲手熬的，那我一定得好好尝尝。”司马玉龙坐回桌旁，准备喝汤。白珊珊很自然地为他添了一碗，捧到他手中，司马玉龙也极其自然地接过。一切都那么自然，就像一对老夫老妻每天做的那样。那一刻，白珊珊差点掉泪：这不正是她梦寐以求的场景吗？没想到却是在这种情况下实现了。

“唔，好喝，珊珊，你的厨艺是越来越精湛了啊！”司马玉龙笑呵呵地看着白珊珊。

“真的吗？天佑哥你喜欢就好”。

“哈哈哈……”

“天佑哥”

“嗯？”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白珊珊小心翼翼地说道，同时向他投去探询的目光。

“呵呵，珊珊，我不是早就说过吗？你我之间是可以直言不讳的。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嗯”他把空碗和勺子推到一边，认真地等待白珊珊发问。

自然，司马玉龙的回答在白珊珊的意料之中，她多此一问不过是想缓和一下自己紧张的情绪，因为那个问题她实在有些不好意思问。

“呃，就是，就是”她的双颊又是绯红，不敢看司马玉龙，只是低着头看桌子，双手揉搓着自己的裙子。

司马玉龙险些笑出声：平日腰悬佩剑，英姿飒爽的侠女居然还有这么一种小女儿的娇羞之态！但他没笑出声，不然，还不知白珊珊会羞成什么样。不过，这娇羞之态倒还真别有一番韵味，惹人怜爱，司马玉龙看在眼里，喜在心上。不过，珊珊今天是怎么了？怎么总是脸红？今天不热啊。

她抿了抿唇，咬咬牙，似是抱定一种豁出去的心态，终于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就是明天离开之后，天佑哥会做什么？”说出来心里舒服多了。

“就是这个问题啊？看把你为难得”司马玉龙有些好笑。唉！女儿家的心思他是真的不懂。

“若明天真能安然离开，我自然是继续寻找母后”。

“那找到太后之后呢？”白珊珊忍不住想要提示他。

“带母后回宫”。

“然后呢？”

“好好侍奉母后，以尽人子之孝，弥补我这二十几年对母后的亏欠”。

“然后呢？”白珊珊的语气有一丝急切，司马玉龙并未注意到。

“好好治理国家，使楚国百姓都能安享太平！”

“再然后呢？”

“再然后？没有了”。

“没有了？”

“是啊，怎么了？”司马玉龙看着白珊珊殷切而又失望的表情，甚是不解。

“天佑哥，你刚说的那些都是为别人，难道，你就不想想自己？”

“自己，我自己怎么了？”司马玉龙一脸茫然，大惑不解。

这让白珊珊怎么说？

……

“珊珊，你是不是想提醒我忘了什么事？”

“没，没有”白珊珊慌忙掩饰好失落的表情。

“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

司马玉龙虽存疑，却也不好追问。

白珊珊心中却是翻江倒海：原来天佑哥心中当真从未想过，他心里从来都没有过我，一切都只是自己一厢情愿。想到自己的计划，便又不甘心地追问，绝不可以留遗憾。

“天佑哥”

“嗯？”

“要是明天我出事了，你会记得我吗？”

司马玉龙听得心里一惊，猛抬头看她，“珊珊，你有事瞒着我？”

“没有！”她有些心虚。

“当真没有？当初你在顺天县就是这样。”

“天佑哥，这回真没事，我只是担心明天能否安然脱险。你要不信，就让五味哥给我看看。”

司马玉龙这才放心：“没事就好，要是有事，一定要告诉我”。

“是，我怎么敢欺瞒国主呢？”

“你呀你呀，哈哈哈……”

“呵呵……天佑哥，你还没回答我哩。要是我出事了，你会记得我吗？”她这回的眼神居然带着一丝渴求，毕竟，这是最后一线希望了。

“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我说过，我绝对不愿意看到你受到任何的伤害！”司马玉龙十分严肃。

“万一有事呢？你会记得我吗？”

“会！”司马玉龙郑重地点了一下头，表情严肃。

“真的吗？”白珊珊好开心，好激动，一颗心又从谷底飞上云端。她的心情总是跟着司马玉龙对她的态度大起大落，只需要他的一句话，一个眼神。

“真的，我会记住你，一生一世，永远永远……”

这能算作是许下一世的诺言吗？

白珊珊快要哭出来了。

司马玉龙觉得白珊珊今天怪怪的，可又不知究竟怪在哪儿。正在此时，他突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眼前的白珊珊变得模糊，还在晃动。这是怎么回事？他抚住额头，经验马上告诉他：他被人下药了！可是哪儿来的药？又一阵更猛烈的眩晕袭来，他一个不稳，险些栽倒，慌忙扶住桌子，指尖不经意间触到了桌上的空碗，碗！汤！珊珊？电光火石之间，这三个词在脑中串联起来。他强撑着抬眼望向白珊珊。他已看不清白珊珊的表情，只见烛影摇曳下，看不真切，她似乎泪光点点，盈盈于睫，泫然欲泣。再无暇思考，司马玉龙轰然倒下，伏在桌上，人事不省。

白珊珊再也忍不住潸然泪下，但她明白，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拭去泪水，她把司马玉龙扶到床上躺倒，轻轻地为他除去靴子，脱去外袍，掖好被子，就如平常百姓家妻子伺候丈夫。她坐在床边，用近乎贪婪的目光最后一次看他，要把他的样子深深地刻进心里。看着这七年来朝夕相处、生死与共的男子，她的脑中迅速闪过一幅幅画面，从初始的那个意外之吻开始，一点一点、一滴一滴……

随着回忆，她的表情不断地变换着，羞怯的、恼怒的、无措的、不甘的、惊喜的、伤心的、担忧的、吃醋的、甜蜜的……

想着想着，泪珠大颗大颗地滴落到司马玉龙脸上，白珊珊忙温柔地为他擦拭。擦着擦着，她大着胆子伸出纤纤素手轻轻抚向司马玉龙那宽广光洁，似能承载万物的额头，缓缓下移，抚过那英挺的鼻梁，温润的双唇。她的天佑哥翩若游龙，矫若惊鸿。烛光摇曳间，不论是人是仙，再没有一个男子能有这样的风华。就让自己放肆一次吧，以前不敢做的事，在这最后一夜，在天佑哥不知道的时候做吧。边抚摸着司马玉龙那绝美的面庞，边幽幽地开口：“天佑哥，你知道吗？认识你之后，每次读到‘直缘感君恩爱一回顾，使我双泪长珊珊’我就觉得这是在说我。只因为感觉到你满含爱意地回头看了我一眼，我潸然泪下。天佑哥，你可知道，我对你的期盼仅此而已。我不敢奢求什么，七年来，能够生死相随，一直陪在你的身边，并有幸成为你的红颜知己，我白珊珊此生不悔，死而无憾！我只是你生命中的一个匆匆过客，本以为你会忘了我的，可是你说你会记住我，一生一世。有你这句话就够了。为你做任何事都值得，哪怕为你去死。天佑哥，我愿意！

说着说着，她已泪流满面。是时候了，想做的事，要说的话，都已经遂愿了，不可以再儿女情长下去了，误了时辰会害了天佑哥的。她马上擦干泪水，平复一下心情，打开门，冲门外轻唤：“赵羽哥，五味哥，进来吧”。

在门外早已等得心急的两人四下看了看，确定没人，迅速闪进门，关上门，三人立即忙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