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伍

顾昀霖坐在靠窗的红木方桌旁边，左手指间夹着一枝香烟，右手翻阅他的账簿。顾昀霖突然烦躁起来，右手将账簿一拍，就站起来，踱到厢房后半间朝外摆着的红木炕榻上躺了下去，闭了眼睛，叹一口气。管家来到厢房门前敲了敲，听到顾老爷的应允就进去了。管家关心道：“老爷，何事让您如此无奈？”“近日来，与日本的生意来往越来越频繁，细看账簿，感觉都是我们顾家亏的多，再这样下去我们家的几个厂都得倒闭。你通知几个厂长，不能再和日本人交易了。”顾昀霖忧虑地说。管家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道：“好的老爷，这大概是日本商会会长换人的缘故。”顾昀霖感到一阵不安，道：“看来这位新任的日本商会会长是个狠角色啊！先不说这个，顾南渊那小子在军府训练得怎么样？”“少爷在军府那边表现得还算出色，就是听说体力不太行，经常跑不下五公里。”“正常，这小子从小就不常锻炼，体质自然是差了点，他没给我惹是生非吧？”

管家应道：“那倒没有，这也是我不曾想到的，一定是军府有他畏惧的人。”顾昀霖思考了片刻，说：“想必定然是段军长段瑨泽，据说他现在跟冷念之在一起了，冷念之原本还是我儿子的未婚妻，好一个段瑨泽啊！”“老爷，冷大小姐原本也是对少爷没意思的，少爷也只是觉得冷小姐生的好看罢了，并无爱慕之情。他们年轻人的事，让他们自己抉择吧。”“嗯，你说的有道理，罢了，你派几个当差叫厨房熬些老母鸡汤给顾南渊送去，也算代表我关心一下他，”顾昀霖道：“另外，去查下现任日本商会会长究竟是何人。”管家答应后就下去了，顾昀霖还是满脸愁容。樱田井奈开着轿车驶进白府，只见前面一所大洋房的两扇乌油大门霍地荡开，汽车就轻轻地驶进去。铁门两旁站着四五个当差，其中有武装的巡捕。接着砰——的一声，铁门就关上了。此时汽车在花园里的柏油路上走，发出细微的丝丝的声音。黑森森的树木夹在柏油路两旁，三三两两的电灯在树荫间闪烁。蓦地车又转弯，眼前一片雪亮，六开间四层

楼的一座大洋房在前面了，从屋子里散射出来的无线电音乐在空中回翔，咕——的一声，汽车停下。樱田井奈下了车，直接走进会客大厅。白老爷正在客厅悠闲地听着歌，他听到樱田井奈的高跟鞋踩大理石地板的声音，立马睁开了眼，与樱田井奈四目相对。他命佣人关掉了音乐播放器，严肃道：“你们都先出去。”“是，老爷。”会客厅的佣人都出去了，只剩下白老爷和樱田井奈。樱田井奈勾起嘴角，笑着说：“白老爷好兴致啊，看来女儿是打扰到您了。”“你这次来想要做什么？”白老爷警惕道。“父亲别紧张嘛，女儿只是想让您帮一个小忙。”“我没有你这个女儿！我劝你不要太过分！既然认了日本人做父亲，为何还要回来？”白老爷怒道。樱田井奈叹了口气，又微笑着说：“那您觉得我是为什么要认日本人作父？”接着她又厉声道：“还不是拜你所赐！当初你抛弃我母亲的时候可有想过后果？一个堂堂大男人居然可以抛下一个孕妇自己远走他乡，结果是找其他女人成家立业。你知道没了你我母亲是怎么过来的吗？！她在一间废弃的柴房里，没有任何人陪护，硬生生

把我生了出来，是她自己找到一把剪刀剪了脐带，自己却大出血死了！！白启年！你好恶毒的心！当年你只不过忌讳我母亲是日本人，你害怕，所以就抛弃了她。她一个人在上海语言不通，流落街头，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帮她，是她一个人挣扎地爬进一个废弃的柴房····”樱田井奈眼里盈满了泪，她忿忿道：“都是因为你让我母亲孤立无援，含恨死去。白启年，你应该很懊恼她在临死前顺利产下我吧？哈哈！这就是报应！”白启年不敢看白真真，一直沉默不语。樱田井奈掏出一把口径20mm的手枪，指着白启年的脑门，道：“现在你的女儿来要你的命了，你应该感到高兴。毕竟负罪了这么多年，也该来个痛快了。”“你开枪吧，我没什么想解释的，当年是我白启年对不起你们母女，杀了我吧，报你早就想报的仇。”白启年说完后闭上了双眼。樱田井奈脸颊上的泪滴落，她用手扣动了板机，食指猛地一按，一颗子弹快速飞出去，伴随着十几年的恨，穿过了白启年的脑门。一切都结束了。

听到枪声，早就埋伏在门外的樱田井奈的多名手下立马就跳出来，尽数击毙了门外守着的士兵和佣人。其中一名手下喊道：“樱田小姐，快上车！”樱田井奈迅速用手背抹了眼泪，跑出去随手下们一起上了轿车，轿车如一阵风般呜——的一声逃离了白府。白府里的人后知后觉，听到枪声下来时只看见白老爷和门外一群人的尸体，樱田井奈和她的手下早已不见踪影。“快，快报警！”白府的人顿时乱成一锅粥。樱田井奈坐在副驾驶，心情久久不能平复，她把手枪小心地插回裤兜，又神色肃杀地注视着前方。“恭喜小姐大仇得报！”她的得力手下道。“只不过是处理家务事罢了，不用如此激动。如今白府不过一盘散沙，我们的目的也算达成了。有段桐的消息吗？”樱田井奈平淡道。下属说道：“我们的探子来报，段桐这几日都在军府总部，没有出去过。”樱田井奈冷笑一声，“想不到‘血樱’也会做缩头乌龟，明天你潜入军府总部I

探一探，我倒要看看她要耍什么花样。”“是，小姐。我先送你回使馆界，早点休息。”“也好，明日还有大戏要操办，你们也早些歇下。要是明日行动出了一点差错，该怎么做不需要我教你们吧。”车内手下纷纷道：“樱田小姐，要是出差错，我们会切腹自尽，以此告慰大日本天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