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来回忆录5

夜里，吴世勋猛然惊醒，他倚靠在床头喘着粗气，额角是细细密密的汗珠，半垂眼眸，瞳孔微缩，梦里的恐惧仍缠绕着他。

梦里他躺在苍白冰冷的实验室里，各式各样叫不出名字的仪器环绕着他，伤口被反复撕裂缝合，冰凉的针筒接连不断的刺在身上。

他感觉自己快疯了。

窗外的黑云遮挡住月光，厚厚的低垂在城市上空，夜风中裹挟着潮湿，闷的人喘不过气。吴世勋的视线下移，盯着膝盖来了一会儿，扯过一旁的毯子盖住。

到了后半夜，窗外雷声阵阵，雨水胡乱的拍打在窗户上。膝盖不断传来的阵痛让他根本无法入睡，手臂上的青筋微微突起，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一到阴雨天就会腿疼的毛病在他的记忆里一直伴随着他，他忘了这伤到底是怎么来的，却无法忘记这份疼痛。

……

姜莱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医生的话就像是魔咒一般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她心里憋着一种无法抒发的难过。

她把被子盖过头顶，黑漆漆的压抑感扑面而来。耳边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经过我们的初步检查，吴先生的身体有多处衰竭的现象，我们现在找不到还原因。”

什么叫做多处衰竭呢？姜莱不懂，明明吴世勋每天都好好的站在她面前，和正常人没有任何差别。

“如果这样的情况持续发展下去，要不了多久就会直接威胁到吴先生的性命。”

姜莱还是有很多不能理解的地方，但她这次很清楚医生所表达的意思。

如果找不到治疗方法，吴世勋活不了多久。

他会死。

眼泪毫无征兆的流下来，淋湿了被褥。被子里的氧气消耗殆尽，姜莱探出头，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只感觉口干舌燥。

犹豫了一会儿，她决定去给自己倒杯水喝。

……

“呃……”

吴世勋的房门紧闭着，极轻的声音在黑夜中被放大到极致，姜莱愣了一下，放下杯子。

她凑到吴世勋房门前，仔细的听着里面的声音。

“…唔呃…”

压抑的闷哼断断续续的传出来，她有片刻的慌神。回过神时她已经推开门走了进去，站在吴世勋的床前。

吴世勋“姐姐？我吵到你了？”

他的声音虚弱，神色疲惫，脸色略显苍白。

姜莱“没有，我起来喝水听到你好像不太舒服。”

姜莱“怎么了？胳膊疼了吗？”

吴世勋“不是…腿疼…”

腿疼？今天做检查没有说他的腿受伤了呀。

吴世勋穿的睡裤很宽松，腿脚松松垮垮的挽了上去，露出两节小腿和膝盖。

吴世勋“老毛病了，一到下雨天就这样，习惯了。”

他说，一到下雨天就会腿疼。

姜莱微微怔住。

心揪的生疼。这是她第一次心疼一个人。

姜莱“我去拿热毛巾给你敷一下。”

吴世勋“别去……”

吴世勋这一刻也不能理解自己为什么会下意识的抓住姜莱的手，他的脑袋昏昏沉沉的，现在他只想遵循本能。

吴世勋“能陪陪我么，姐姐。”

姜莱“我去拿个毛巾，就一分钟，我保证很快回来。”

黑暗中，吴世勋漆黑的眼睛盯着她，缓缓松开手。

……

姜莱把热毛巾敷在他的两个膝盖上，爬上床和他坐到一起。她心里闷闷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姜莱“你疼不疼呀？”

她实在无法平息自己。

吴世勋“疼。”

仅有的记忆里，姜莱是第一个问他疼不疼的人。他鼻子突然发酸，两眼一热，眼泪就流了下来。

吴世勋“我也想放下，可是每到这样的天气，它都时刻提醒着我丢失了过去。”

吴世勋的嘴角扬起一抹自嘲的笑，铺天盖地的委屈像玻璃的碎片，扎的他鲜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