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发火

米兰乘车到了朝阳门，在华普超市一层的肯德基店里找到了沈青。等待已经使他失去了平静。他不顾在公共场合，劈头盖脸将她一顿骂。他拍着桌子要她马上退掉回龙观的房子，回到城里。

“退了，不去回龙观！”他怒吼着，激动得脸红脖子粗，旁边的人都向他们这边望过来。

“你小声点，人家都看呢。”米兰说，他怎么这样蛮横不讲理呀！沈青的火气还没有消下去，米兰有事情瞒着他，她不当自己是最亲近的人，而他像个傻子一样巴巴的关心她，现在已经下午五点了，不一会天就黑了，为她的事他整整一天都没有吃饭，在朝阳门外的地铁出口转了一个下午。从回龙观到朝阳门不到一个小时车程，而她让他等了这么久，叫他怎么能不生气。

“你给我说清楚，为什么一定要去回龙观，我说的话你为什么不听？”他盯着米兰。

“找个地方先吃饭吧，你饿了。”米兰说，她了解沈青的脾气，他在火头上最好别碰他，等火气一消就没事了。

“不吃！你不给我说清楚就不吃饭！”他瞪着眼睛逼视着她。

米兰苦笑，她对他说：“你吃饭我才给你说。”

他们步行到神路街的陶然居去吃饭。沈青的情绪缓和了一些，他不再对她叫了，看上去平静了许多，他坐在她对面，用尽量平和的语气问：“你说，那儿有谁在等你是不是？你最多只要说两个字：不是。”

米兰垂下眼睛看着桌面，她不说话。

沈青的脸突然憋得通红，他早都想到了，只是没有想到就在这个冬天，她终于放下了他，独自走了。他的泪水扑扑地滚落下来，他抑制不住，爬在桌子上抽泣起来。

米兰的眼圈也红了，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流，她用手掩住脸。

这才是真正的无法挽回。他们都去奔赴各自的命运，中间的距离越来越宽，现在他还能看见她，以后，再以后，要见她是多么不容易。他也不要再见她了，往日的爱情在各自心中只剩下一个符号，容颜会老，青春路过的地方，迟早有一天连标记都找不到了。

他爬在桌子上哭，忽然抬起头，恳求米兰说：“把房退了，回来吧。”

“退不了，是订金不是押金。”她说。

“不要了。”他又说。

米兰摇摇头。

“不要了！”沈青吼道，紧握的拳头砰地一声砸在桌面上，他坚决地抹了一下泪水，接着说：“那怕是一百万，一千万，一百个亿，都不要了。”

米兰不说话，静静地看着沈青。他们已经分开两年多了，再也不可能走到一起了。如果当初，不是因为他那个荣华富贵的念头，她与他的孩子已经三岁了。她那里还会碰到肖雄？碰到了又怎么会在一起？

菜上齐了，米兰叫沈青吃饭，他吃不下去。过了一会，他抹了一把泪，抬起涨红的脸说：“没关系，有人等你就去吧。他对你好就行。我什么也不说了，我也管不着你们的事，你好自为之吧。”

“你得管，你不是说要管我一辈子吗？你不能不守信用。”米兰态度低微地说。她的肚子开始疼，但她克制着。

“你不需要我管了。”他忧伤地说。

她痛苦地皱着眉头，摁着自己的腹部。

“怎么了？”他发现她脸色青白，神情低迷，连忙问。

“肚子又疼了。”米兰说。

她和沈青曾有过一个孩子，已经五个月大了，沈青当时闹分手，米兰迫不得已拿掉了，但留下了后遗症。生气、劳累或者寒冷，她都会犯病。

“要不要上医院？”沈青小心地问。

“没关系，安静一下。”她说，拿出包里的止痛片服下去。并且让沈青为她盛一些热汤喝。这种创伤性的病当初没及时治疗，已经转成慢性病了，医生说有可能影响到生育。米兰曾对沈青说，如果她以后没有孩子，她会咒骂他一辈子。现在她的包里经常备有止痛药，碰上疼痛发作，用来应急。内疚之情涌上沈青心头，他把汤递给她，坐下对她说：“对不起！”

“你的脾气还是那样坏，也不改一改。”米兰疲乏地说。

“我的脾气真的不好，我们怎么见了面就吵架，好像就没有好的时候。”他难为情地说。

“你说话总是很绝对。”米兰平静地望着他说，“我们从来没有好的时候吗？你想想，好的时候还是很多，说话不能乱说，那样就显得没有良心。”

沈青苦笑，眉间泛出一种尴尬。

“你什么时候想回来，就告诉我。”他说，接着又强调：“什么时候都行。”

“要是你结了婚呢？”

“我离婚，再和你结婚。”

“我死也不会回到你身边了。我记着你以前的嚣张，忘不了。”米兰扬着头盯着他，用力把筷子朝桌子上一撮，没想到沈青的手伸刚好伸过来，筷子撮在他的手背上。

沈青有一双非常好看的手，他也善于保养，但现在被米兰用粗糙的一次性木筷戳破了皮，渗出一点血来。

“你疯了？”他以为她是有意的。

“疯了。”她咬着牙说，突然泪水就滚在了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