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的夕阳红透了西方的天空,光芒照在国贸大楼上,国贸城也像燃烧起来一样,全身通红。城中高大的建筑,迎着夕阳的一面都一派鲜亮。看吧,一条条大道洒满余辉,一幢幢大楼镀上重金,就连一颗树、一株草,它们的尖端也都沐浴在艳丽的阳光中。夕阳把城市装扮得光金灿烂。时光在悄悄的流逝,我们可以看见它走过的痕迹。碎光从远方楼与楼的缝隙中长长地、缓缓地斜穿进房间,却又飕然离去,可房间里的人对此却一无所知,他们沉浸在相识的喜悦中,忘记了一切。
不知不觉,燃烧的、火红的夕阳的光辉从赤金色、金色、赤橙、金橙、红橙、黄橙,变成像一份澄汁掺了九份水那样的淡色调,最后夕阳毫无光泽,一颗红彤彤没有光芒的大圆球,横亘在地平线上,这是城市的夕阳,自然比不上旷野的雄浑开阔,但是同样壮观。它在跳下天边的时候,姿态静默,宛如惜别般凝视着大地。空间静止了,时间也静止了,天空肃穆,光芒皆无,远方的天空颜色灰白,随着这种寡淡颜色的来临,白天的喧哗突然凝固了,躁动的心正在收敛,一阵茫然匆匆赶来,人们心中开始有一份对温馨平静的深深渴望了。
正是五点钟光景,初冬的北京,黄昏已经来临,天将要彻底黑了。但是不,在天黑之前,在太阳滚落到地平线以下的时候,晴朗的天空会突然爆发出彩霞,围绕着西方天空的云朵全是热烈的彩云,依次迤逦出场的是橙红、粉红、橙黄、鹅黄、藤黄、土黄,土粉、粉兰、兰青、兰紫,为夕阳送别的队伍蔚然壮观,但现在,它们还没有来,灰白的天空为它们准备好了舞台,这是临出场前的寂静。
肖雄该走了。这时候他并不想和米兰分开,他上前拉住她的手,满含深情地望着她。他们的身体几乎挨在一起,米兰被他温存的气息逼迫着,想往后退,但身后是花架,她已经紧紧靠在上面了。她看见他眼睛里摄人心魄的光芒,他附身,朝米兰倾过去,她连忙向后一仰,紧张得闭上了眼睛。于是他便停下来望着她。
“米兰。”他温存的叫她。
“嗯。”她睁开眼睛,羞涩地低着头,不敢看他。
“站直了。”他说。
他在笑,她也笑了,他轻灵的顽皮的笑容一下子让她不再感到紧张。他和她互相望着对方的眼睛,手仍然拉在一起。
他们的手拉了很长时间,已经不是在握手——告别的那种握手——那种礼貌的握手,而是牵着。她的心怦怦跳着,不敢抬头看他。她能听见自己呼吸,还有他的。一时间,世界就剩下他们俩个人了。
不知不觉,俩人在一起渡过了六个多小时。对于第一次见面的人来说,这的确够长,米兰从来没有跟谁在一起这么长时间,肖雄也没有,这次见面他们各自打破了自己的极限。她送他出门,看着他驾车驶向大门口,车轮子碾着小路上的落叶,一圈一圈缓缓地转动,仿佛不肯离去,路面发出沙沙的轻响。她对他微笑,他向她挥手道别。
肖雄驶出小区,在大门外,从车里探出头向米兰挥手作别,米兰站在黄叶满地的树下以相同的姿势回他。
“再见!再——见!”他消失在车流中。她站在枫树下,透过那些逐渐光秃的枝头望着西方霞光铺陈的天空。她的眼睛从西边转向东边。真好啊!太阳刚刚落下,月亮已经升起来了,东边湛天的天空中挂着一弯金黄的新月,宁静丰盈地把它的清辉一缕一缕抛向大地,当西方霞光完全消失的时候,千丝万缕的银辉就会射下来,在房顶、在路上、在树梢、在水面、在行人的发梢上、在恋人的心房里,哦,多么温暖的天气,多么温暖的傍晚,多么温暖的日子哟!
当然,现在是十一月上旬,天气相当寒冷了,漫长的冬天刚刚开始。虽然全球气温在地球温室效应的影响下,每年都在稳步升高,但这毕竟是北方的冬天。在这寒冷的天气里,无论我们的心还是身体,都需要一种澎湃的、盛大的暖流,我们需要这种鼓舞,以便在面临将要来到的更加严酷的寒冬里,产生坚韧的力量。
米兰看到肖雄坦白的内心,喜欢他身上暖洋洋的气氛。这个冬天,啊,这将是怎样一个快乐的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