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雪夜,那日的雪为北离裹上了银装,光秃的枝丫上被涂上了厚厚的白色,甚至有几根已然被压弯了。
鹅毛般的雪虽已经停下,可空中依然阴沉而灰暗,它笼罩着这一片枯树,将这郊外衬得更加冷清与孤寂。
白净的雪地中有一抹红色格外亮眼,仔细看会发现,是一名着红衣的女子,那一身红衣胜血。
女子乌发披散凌乱,脸色白如薄纸,唇上没有任何血色,消瘦的身子外裹着一件红衣,衣外披着一件带着白色绒毛边的披风。她的身后拖着一道长长的脚印。
看样子,她似乎是走了很远。
女子强撑身子,好在现在的雪已经停了,否则,她不敢保证是否能活着从这片郊外走出。
突然,一阵马鸣声从前方响起,女子缓慢抬起头,不多时,便有十几个黑影从前方飞速朝她袭来,那黑影越来越近,在她眼前慢慢放大……
她没有选择转头,也没有选择逃跑,而是静静站在那里,等待着黑影的到来。
果然,那十几个骑着马的黑影在她面前稳稳停住。
女子干裂的嘴唇艰难的扯出一个弧度,嗓中干涩,却也吐出了两个字:“暗河?”
领头的黑衣人戴着斗笠和面罩,声音森寒阴戾:“悬赏办事,见血方休。”
“暗河派出这么多精锐,倒是高看我了。”女子涩然一笑。
“姑娘的名号实在太响了,不敢大意。”那人言罢便打了个手势。他身后的十几个黑衣人从马上跃起,持刀向女子砍来。
女子侧身躲过几刀,脚尖在雪地轻轻点起,身似飞燕,朝后退了几步。
那些黑衣人见状继续提刀冲了过来。女子也不再躲闪,手中蓝光显现,鞭如疾风,卷起了那些朝她砍来的刀刃,手腕稍稍使劲便将那些刀刃卷断了。
剩下几人似乎并不打算罢休,他们身边卷起飞雪,速度极快,刀如白光顷刻便到了女子眼前,女子弯腰从他们身下掠过,脚尖踢起似盐粒般的白雪,白雪溅起,飞上了她的红衣与发梢。她猛然转头,雪中一抹红影夹杂着蓝光快速闪动着,只一瞬,那群黑衣人便顷刻倒下,他们的脖颈处竟都留下了一道极长的血口!
女子手中蓝色长鞭已然被鲜血浸透,那血顺着鞭子流淌,最后的归宿是在那洁白无瑕的雪地上,竟显得格外刺眼。
女子稍微调整了一番气息,面色平静,缓缓转过身,眸中透着几分森冷,道:“可是你们似乎忘了,我也是个杀手,杀手杀杀手,你觉得,你们又会有几分胜算呢?”
那个领头的黑衣人顿了顿,不过一会儿便笑了起来,那笑声阴鸷渗人,在这空荡的郊外久久游荡着。男人冷笑道:“虽然刚刚只有几招,可我知道,你已经到极限了。”
女子眉头轻轻皱起,她的手此刻正在控制不住的抖动。
上次的毒并未解,再加上身体还未恢复,她刚刚确实已经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如今面前这个黑衣人,武功境界自然是比刚刚那群喽喽高上许多,哪怕是在自己之下,她也不敢保证能有完全胜算,更何况,她并不知晓面前这人的具体情况。
女子苍白的脸上冒着密密麻麻的细汗,在这寒天雪地中她的额发竟然被汗浸湿了。
黑衣人缓缓从身后抽出长刀,刀身狭窄修长,刀面光如镜面映射着雪中的白光,森寒更多了几分。
女子心中惊了一下,这人是暗河谢家排行第三的——谢常刀。常刀,长刀,他正是以手上的窄背长刀而闻名。
不过那波动也金在她心中停置了几秒,因为她的胜算似乎又多了几分。
不论从哪方面相比,谢常刀的功力是逊色于他的两位兄长的。
谢常刀纵身飞下马,手拿长刀,朝女子重重劈下,卷起千层雪。
女子虽然巧妙躲过,却也被这刀携带着的内力震了一下,口腔中的血腥味弥漫开来,甚至充斥到了她的鼻腔。
谢常刀没有过多停留,而是起身砍出第二刀,这一刀直击女子命门,女子双手持鞭,咬牙接住了这一刀。
刀刃与鞭身紧紧贴合在一起,谢常刀使出十分力气将刀身向下压去,两股内力交融抵抗,女子能感受到这内力震透了自己的五脏六腑,若再持续下去,她会因内脏震碎而亡。
女子目色凝聚,望向谢常刀,看来他也未讨到什么好。
她对着面前的谢常刀浅笑一下,双手蓝光现起,鞭身如火焰般亮起,而与鞭子相抗的那一边刀刃上霜雪袭来,银色刀身竟结了薄薄的一层冰!
谢常刀正在诧异之时,女子双手使劲,将他震开了数米。
女子朝后退了几步,瘫坐在地上,手中的鞭子已四分五裂成了碎片,零星洒在雪地上,闪耀着蓝色光芒。
此刻,她手中仅仅拿着一个金色手柄。
谢常刀稳住身体想要再战,可那长刀竟然顷刻碎成了几块!他惊道:“你竟自损八百也要伤敌一千……”
女子在雪中喘着粗气,道:“我可以死,但决不是不清不楚死在尔等阴恶之人手中!”
谢常刀斗笠在打斗时早已被震碎,他面罩上的眸子狠戾,手中内力凝聚着,大喊一声:“就算不用刀,我也能取你性命!”
女子面色平静,盯着面前的谢常刀。
谢常刀本已凝好内力,可正要使出那一掌时,突然浑身颤抖着,捂住胸口倒了下去,口中吐出鲜血,血洒在雪地上还透着丝丝热气。
过了许久,女子才慢慢站起身,拾起身边的蓝色碎片,然后缓缓走到谢常刀身旁,冷冷说道:“可惜,你们暗河还是大意了。”她迈过谢常刀身体,向前走去,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停下来道,“看你死不瞑目倒也是可怜,在我震碎你刀身时你的内脏已然受损,内力也被震的紊乱,若再强行使用内力便会暴毙而亡。谢七刀难道没有告诉过你切忌急功近利吗?”
言罢,女子步子沉重,在雪地中继续前进着,她得尽快找到一处避风雪之地,否则,自己的身子怕是真的撑不住了。
一阵寒风经过,撩起女子的发丝,她的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了,嘴角边挂着一点淤血,可她已经没有力气去擦了。
寒风凛冽刺骨,从她的骨缝穿过,直击五脏六腑。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她想将披风裹在身前,可手指颤抖着,无论如何也抓不住那披风的一边,她索性也不抓了,任由风卷起披风,从她身上一遍又一遍掠过。
“是下雪了吗?”她的视线已然模糊,只能看到面前白茫茫一片,只能感受到风声在耳旁呼啸而过,雪随着风砸在她的脸上,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风裹着雪越下越大,寒意越来越甚,她倦意四起,只想随便拾了一块地躺下。
终于,她还是将想法变成了现实,簌簌雪声在耳边放大,她在这白茫茫的雪地上蜷缩着身体卷成小小的一团,似乎这样就可以抓住那渐渐流失的热量。
她的口中喃喃喊着
“师父你在哪,你不要丢下小影……”
“师……父”
“师,父……”
声音越来越微弱,温热的气息也逐渐停下,她的师父,也再也不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