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死亡宣判

120走了。

　　兰如雪留在家里看家，兰国坐在救护车上陪同，他丧着一张脸，看着病床上的人。那是他曾经爱的人么？曾经现实将她磨掉了一层纯善的保护膜，让她面目可憎了，无人怜爱了。如今又被病痛折磨的死去活来，现在她并不翻滚了，像一具死尸一般，苍白的阴冷的色泽攀附在她被岁月逐渐磨碎，泛起褶皱的瘦扁脸颊，连呼吸都是几近奢侈的模样。

　　像一片枯叶，像一片绵绵不绝的罪恶。

　　李陌陌和康涵煦帮着李俊德来来往往搬了很久的箱子，一件一件的，少有十几趟，才慢慢搬完。

　　李陌陌开始担心起了本来经济就不景气的李俊德的房租钱。

　　李俊德告诉她别担心，以前的旧房子已经出租，租金足够支付这儿的房租了。

　　李陌陌本来还想告诉他关于她摄影作品和直播赚的钱足够他们生活了，但一个电话打乱了所有人的思绪。

　　“喂？”

　　“喂，哥是我，兰国。”

　　不等李俊德挂断电话，他抢先一步说了一句话，李俊德楞在了原地。

　　“君洁他不行了，你来看看吧！”

　　李俊德耳朵并不是很好，所以电话一直都是免提，李陌陌听见了电话，望向了康涵煦。

　　他一脸抱歉的像做错了的孩子，李陌陌便知道来龙去脉，原来她刚刚隐隐约约听到兰如雪哭哭唧唧的声音是真的。

　　康涵煦眼底藏有悔恨和失望。

　　他以为等来的会是李陌陌的埋怨和质问，甚至生气，李陌陌却轻轻的把手放在他的背脊下方，悄声对他说了一句唇语。

　　“我理解！”

　　李俊德脸色先是一变，难以察觉是什么情绪，但他犹豫了一会儿说：“姑姑快不行了，你们……”

　　李陌陌苦苦的应答：“爸！”

李俊德和李陌陌被李君洁一家压榨了那么多年 甩了那么多年的眼色，被诋毁了那么多坏话，李俊德心有不甘是真的，但生死之前·

　　兰国是教师，他肯定不会不识大体，拿生死开玩笑。

“她是你姑姑，你不喜欢她我知道 她没对你好过，你可以不去看她，但她是我的亲妹妹，再怎么说我也得去陪她最后一程……”

　　“爸，我们陪你去吧，我们就在楼下，不上去……”

　　“嗯，走吧！”

　　一路上，李俊德暗暗的开车，两个年轻人在后座你望我我望你。想要开导一下李俊德的情绪，怕他太过悲伤。

　　李俊德却先开口了：“陌陌，涵煦，你们记得上次我和你们姑姑吵架时我说了什么么？”

　　李陌陌当时打了人，当时心里很是起伏和悔恨，没能投入进这些叫骂声中。

　　“叔叔，你说的仿佛是……李家欠了李君洁什么，但是你不欠她什么？”康涵煦弱弱的开口，他不喜欢李君洁，所以和李陌陌直呼其名……

　　“嗯，当年家里太穷，两个个孩子吃不饱，你奶奶把唯一的女儿卖给了别人，我读书回来的时候她已经被卖了，那户人家对她不好，长大了要把她卖给拆迁户做媳妇，她和一个教书先生，就是你姑父兰国私奔了，你奶奶死的那年，她和你姑父回来了，直到你长大了，我们才回来和你姑姑相认……”

　　怪不得姑姑一见她，就和她不亲近……还对老爹怀有敌意……

　　康涵煦望了望李陌陌，见她沉默着，他有些悔恨，有些可怜这个女人……如果他当时……

　　李陌陌：“善恶到头终有报，不用难过忏悔，如果是我我也不会相信她们的。”她发了一条w信给康涵煦。

　　抬抬头她望向老爹，她却也是带了愧疚：“节哀，爸！”

　　李俊德哽咽着开口：“你姑姑这一生受苦受难，到头来坏了一辈子，临死之前，连个可以来追悼的都没有……”

　　李俊德轻轻的叹气，似有所思的望向两人，苦笑了笑：“人生很短哪，你们一定要看透彻点，不要被面前事物迷了眼，也不要只顾着看远处不看面前人了……”

　　李陌陌和康涵煦相视一望。

　　今天这座城市是晴天。

　　说不上去的两人也跟着李俊德上了医院。

李俊德没有哭，兰国也没有哭 但脸上有明显的沧桑和绝望，康涵煦和李陌陌更没有哭，在他们敢来前，李君洁已经没了最后一口气了，迷迷糊糊中，听见了兰国给老爹吞吞吐吐的说着病情……

　　只听见唉唉的叹息声。

　　“怎么好好的就……没了”李俊德感慨着……

　　“放开我，我要找我妈，放开我！啊！妈！”兰如雪来了。

　　接了医院打来的电话，兰如雪坐着出租车来了。

　　她没有理财拦住她的护士，没来得及说明情况就冲进来了……

　　她扑在尸体旁哭的声声不绝……

　　知道声音哑了，李陌陌的高底鞋开始磨脚……

　　兰国不动声色拉着兰如雪：“走了，让你妈安心的去。”

　　一行人互挽着离开。走在后面的兰如雪眼神有些不对。

　　一双小眼阴冷的撇了李陌陌一眼，那个女人，夺走了一切……一种兽类的野性……比冬夜寒冷的绝情，冷血，让人看了不得不起冷汗……

　　康涵煦顿了顿，挽着不明所以的李陌陌走向了李俊德车旁。

　　医院回到新家，已经是六点多了……

　　李俊德飘飘然的坐在沙发，联系着各种各样可以工作，价格好谈妥的殡仪馆……

　　康涵煦和李陌陌坐在客厅，康涵煦隐隐不安着什么，那双眼睛，没有一丝血性……

　　他看着李陌陌，眼中含有少见的悔恨和忧伤……

　　他轻轻的靠过去，张开双手抱住了她。

　　李陌陌还想推开他，但他轻轻的说了一句：“别动，让我抱抱，像小时候那样。”

　　李陌陌没有动了，静静地感受着他钳制着的体温，慢慢的席上来一阵暖流，直直的窜进她身体，她仿佛一直错怪了春天，原来春应该如此温暖沁心，跌跌撞撞的，原来一直被他藏在了拥抱中……

　　她过去得多喜欢他啊，能够在听说他不再打算继续读书时给他发了很多信息，可是想起来他当时的暴脾气，她一个字一个字把信息删掉……听说他有一家小酒吧，她就逃课去看他，知道他只有每个星期的晚上九点半来，她就白天来，躲着他，害怕他发现自己。偶尔也会呆到九点半，看他一眼就匆匆离开。

　　她什么也不点，调酒师记得清楚，和店长反应时，康涵煦愣了，好半会儿他才知道那个长得很好看，什么都不点，看起来像个学生样的人是谁，他依旧九点半去露面，露面之前他会早来一个小时看着她，有时候她来不了，他就等着，害怕她不安全他就给道上的朋友打了招呼，谁都不敢动她，找她聊天也不敢……

　　她笑了，笑自己曾经一厢情愿，最后如君所愿；他也笑了，笑自己后知后觉，最后如期而至。

　　有人苦悲，有人笑随；各过各的悲伤快乐；冥冥之中却有什么正在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