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asmine:11

　　“要不你别上学了吧。”

　　沙发上的男人脚上裹着厚厚一层纱布，刘耀文目测了下，可能打了石膏。

一旁的李霞恶狠狠地抢下他手里的烟，“哎呀你别吸了！家里都要揭不开锅了你还吸！吸死你不算了嘛。”

男人白了李霞一眼，然后又自顾自地继续说着，“家里穷，你知道的，现在你爹我又出了这档子事，干不了活了，也供不起你上学了，家里不能没钱花，你妈你弟都还等着吃饭呢。耀文啊，我托人给你找了份工作……”

　　“不。”刘耀文站在原地，眼神里终于有了别的情绪，是固执，是不甘。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手有多冰凉。

父亲又点了根烟，这回李霞没抢。他看了看站着的刘耀文，仿佛没听到那声不似的继续道：“那工作还不错，就是有点远，在别县。我问了问，一个月差不多有……”

　　刘耀文握紧了拳头，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波澜。他抬头对上父亲的眼神，“不。”

　　父亲咔的一声掰断了烟，显然有些生气了。“难道你想看着你妈你弟全都饿死吗？！”

李霞这时候插嘴道：“你都上了这么久的学了，也没见你有什么出息，现在你爹脚砸坏了不能干活，你去打工赚钱养活一家人怎么了？没事多教教你老弟，他以后有出息了你也跟着沾光。”

刘耀文冷笑一声，看向正在滔滔不绝幻想着未来小儿子有多么多么出息的李霞，说：“你为什么觉得他会有出息？”

“你说什么？”李霞又瞪起了那双凶悍的眼睛。

　　“没什么。”刘耀文不想和她吵，索性压下了最原始的愤怒情绪。

　　“爸，我不想打工，我想上学。”

　　“那你让他们娘俩怎么办？”父亲也有些疲惫，靠着老旧的沙发缓缓开口：“你妈得在家照顾你老弟，你老弟还小，总不能让他出去打工，家里又得有人赚钱……”

　　父亲叹了口气——他很少叹气，也很少流露出疲惫。

　　“耀文啊，你成绩好，每次得的奖学金都给你妈，以后肯定有出息，但是我们一家得吃饭，你明白吗？”

　　可能是男人之间的共通，刘耀文忽然就明白了他父亲的意思——这次，他不得不低头，向家人，向生活……向自己。

　　“……好。”

　　“哗哗”雨下得好大好大。

　　*

　　父亲进屋休息去了，刘耀文在房间收拾着东西。

　　班主任老师前不久发过来一条信息，刘耀文没看——不敢看。

　　他不想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特别是班里那些相处不错的同学们。他承认他害怕了，害怕听到一声声真诚的关心，害怕他们绞尽脑汁替自己想办法，害怕自己会再最一些无畏的挣扎……

　　他不甘心，可命运掰断了他的脊梁。

　　雨怎么还不停啊。

　　太阳什么时候出来啊。

“收拾快点，等会跟我去趟超市。”李霞靠着房间门，一边嗑瓜子一边催促道。

　　刘耀文不紧不慢地收拾着衣服，眼神都没抬一下，“去超市干嘛。”

李霞把瓜子壳往地上一吐，“你老弟要吃鸡翅，得去买点。”

　　“你不能自己去？”

　　“我要是认点字还用得着你？顺便买点菜，哦对了，你老弟说要吃……”

　　刘耀文把行李箱唰的拉上，“他要吃，你让他自己去买啊，让我买算什么事。”

不知道是那句话触到了李霞的逆鳞，她把手里的瓜子往地上一洒，指着刘耀文高声道：“他不是你老弟是不是？你给他买个东西怎么了？！你以后赚的钱不还是要供应你老弟上学嘛，不然要你干什么吃的？！”

　　“……”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噼里啪啦的砸在某家人的铁棚上。尽管窗户关得严实，刘耀文也感受到了深秋无孔不入的寒气。

“嗯。”他现在不想听到李霞的声音，所以连基本的反驳也没有。

李霞一拳打在棉花上，心里窝气但又不能把刘耀文怎么样，只好愤愤地跺着脚出去了。

　　她走后，刘耀文蹲在行李箱旁，整整静止了三分钟，直到腿有些麻了，他才缓缓起身把行李箱扶了起来。

　　他艰难地呼出一口气，捞起手机打开音乐软件，开始随机播放着每日推送。他把声音开到只有自己听得见，然后一头栽进被子里，逃避性的闭上了眼睛。

　　多希望这只是一场梦啊。

　　但刘耀文心里清楚……他不常做梦。

　　片刻后，他打开手机，在微信里发了条消息后，便强迫自己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