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落西山,蛙鸣声开始奏响交响曲。
此时定林寺中传出的一道道钟磬音,宣告着夜幕的降临。
“你们先走,我随后来。”林城欺不紧不慢的收起画作,对着凉亭里的三人说到。
坐在石凳上的池怜易杵着下巴,看着林城欺,浅声说道:“我等你。”
林柯愿和江敛相视一眼,招呼也没跟两人打,一人提着一个食盒下了山。
闻言的林城欺抬头,看着池怜易,不禁失笑,“你先跟她们回去,我马上就赶回来。”
听林城欺如此说到,池怜易也就听话的起身向山下走去。
见人下山后,林城欺迅捷的将画作放进画匣里,桌面清洁干净后,才背着画匣往赤峰路去。
夏间白昼长,六点的晚间还带着暮色夕阳。
林城欺趁着太阳还未归际于海平面,踩着泥泞的小路,踏过破烂还吱呀作响的望凰桥,便到了赤峰路。
看着种在赤峰路两旁的石竹,林城欺双手叉腰,累的直喘气。
“也不是很好看吧!幸好阿也没跟着过来。”
那开的灿烂的石竹在林城欺眼里也不过尔尔,要不是这边路险,池怜易会和她一起来的。
嘴上说着不好看,可还是蹲下身子,用手刨出十几株不同颜色的石竹花来,拍了拍手心的泥土,从兜里摸出本是垫着食盒隔层的报纸来,用它包裹住挖出来的石竹。
林城欺捧着那束未修剪且又未除根的石竹花说道:“明日再给山下的南伽法师送钱来吧!”
赤峰路一向是定林寺的南伽法师在打理,那漫山的花都是由他栽种的,这也是林城欺为何要给南伽法师送钱去。
江敛和林柯愿已经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在山下等了许久的池怜易还没见到林城欺下山,便是想上去寻人。
“阿也!”
正当迈步上青石阶的池怜易便听到一声清脆。
抬眼瞧去,只见林城欺捧着那束石竹花,迈着大步伐往池怜易而来。
林城欺将花递到池怜易身前,粲然一笑的说道:“给!赤峰路的石竹花。”
看着那笑的灿烂的林城欺,池怜易也跟着一笑,接过石竹花后,一把抱住乐呵呵的林城欺。
她在林城欺的耳畔轻声说道:“下次我们一起看花,不用如此辛苦。”
“可是路险,我去就好了。”
“我们一起,便不觉此路险恶。”
池怜易松开手,明亮的眼睛望着比自己高的林城欺,笑着说到。
林城欺莞尔,点头同意。
回到府里的两人卸下一身疲惫,歇了一会儿的池怜易便去找阿宽要了一个花盆。
“种在院子里吧!”林城欺望着还在捣腾的池怜易,浅声说道。
一声娇哼响起,池怜易偏头看向坐在楠木椅上的林城欺,凶巴巴的说到。
“不要,我要带它一起回聊城。”
月明星稀的夜晚,搁在窗外的那盆石竹乘着月光入梦。
洗漱完的林城欺辗转难眠,碰了碰吊着的蚊帐,不知道隔壁客房的池怜易睡下没有。
外屋的房门传来敲门声,林城欺唰的一下便从床上起来,穿好鞋跑去开门。
“嘻嘻,客房没有阿言的闺房睡得舒服。”
池怜易抱着薄毯站在门口冁然一笑,动了动没穿鞋的脚丫子。
“快进来。”林城欺拉着池怜易进了屋里,一把摁在床上,“纵然是夏季也不能光着脚,我去给你打水。”
洗过脚后,两人躺在拔步床上,看着床顶。
“一夏过后真的就要去留学了吗?”
林城欺侧身,借着月光看着池怜易。
被问到的人儿轻“嗯”一声,没再做过多言语,显而不想提及这个话题。
问话的林城欺便换了一个话题问到。
“你喜欢聊城吗?”或者说那里的人。
“不喜欢。”那里没有你。
林城欺转而平躺,双手枕着脑袋说道:“没关系,待久了便会喜欢上的。”
池怜易没做回答,只是侧身看着林城欺。
月光下的萤火虫显得那么暗淡,渺小的它总是找不到安全感,唯有在夜里才能得到一点温暖。
可是今夜月光大亮,它来不及展现自己的光芒,便仓皇而逃。
望着池怜易熟睡的容颜,林城欺浅然一笑,此刻她还是自己的。
第二天一大早,林城欺派阿宽去定林寺送昨晚的石竹钱,之后便被林柯愿拉着喊上池怜易去荷花池看花。
“江敛你快点啊!”林城欺看着后面磨磨蹭蹭的江敛说道。
看花这个项目让江敛很是抗拒,他不太喜欢花,昨天看石竹也是气氛尴尬才跟着林柯愿跑出去的,还没到赤峰路便找了处犄角旮旯躲起来了。
就更别提今日满池的荷花了。
“花有什么好看的,在画本子上看看就好了。”
江敛头也不抬的回着林柯愿的话。
一边的林城欺打趣道:“江璟之,以后要是碰到喜欢的人,你会送花吗?”
“嘁,我送她大宅子,这可实际多了。”
傲娇的江敛仰头说到,站在林城欺身旁的池怜易笑出了声。
“江家小少爷果然大方啊!”池怜易轻挑眉,拉着林城欺衣角笑道。
走在前面的林柯愿也跟着附和。
江敛听池怜易这般夸他,更是高兴的乐出了声来。
林城欺劝道:“好了好了,还是去看看吧!荷花很美的。”
“你院里的海棠花挺好看的。”
只接受海棠花和桂花的江敛垂着脑袋。
林城欺见说不动江敛,便放弃了让他一道看花,林柯愿也没有悠着江敛。
“许十夏,伴卧莲台听风眠。”
看着满池盛开的荷花,林城欺来了一句。
紧接着,池怜易也对出下一句。
“予九秋,垂帘楼阁枫林晚。”
坐在凉亭吃着西瓜的林柯愿拍手叫好,思索一番也没想到什么,又垂眸吃着西瓜。
林城欺见此也不过问,她深知林柯愿这般模样便是想到了什么,却又不说,总是挠人心尖的很。
“林柯愿,你和许清辞是朋友吗?”
靠着荷花池栏杆的池怜易突然问到林柯愿。
听到许清辞三个字的林柯愿一颤,顿时抬头看向池怜易,“你认识她?”
“嗯,聊城许家颇有名声。”池怜易点头,“我与她意外结识,后来听她提起过你,这时想起便才问你。”
阳光普照,荷花池满池花香,许是被香气迷了眼的青蛙也在荷叶下乘凉赏花。
炎热的夏风拂过,带过林柯愿满脑的思念。
“她还提起过我?”林柯愿不敢置信。
她深知许清辞的性格,不善言辞,不喜欢对别人提起过往事,昨日名。
“对,多次提起,起初我以为只是重名了,后来问及,才知道当真是你。”
池怜易杵着下巴,回想着在聊城的事情。
折了一只荷花的林城欺倚在凉亭的柱子上,听着两人的谈话,时而皱眉,时而笑颜。
“后来呢?许清辞还说了什么?”
听入神的林柯愿好奇的问到池怜易。
“后来啊!后来她说你想当兵,那她就做战地医生,伴你左右,护你安康。”
听着池怜易说的话,林柯愿了然于心,摇摇头,“池怜易你骗我,许清辞可不会这样说。”
玩弄着荷花的林城欺此时开口了,“柯小愿,许清辞明天回南都。”
夏风吹过山坳坳里的苍凉,带过荷花池的清香,荡到淮江的渔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