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过得极慢,但也不妨碍六月的到来,林城欺她们的毕业,更不妨碍淮江上的晚风吹过都还带着一股燥热。
坐在江岸大石上的林城欺,握着手里的熟花生,望着淮江上停留的船只出神。
住在淮江边上的楚妤歆提着煤油灯找了过来,默不出声的坐在大石下,靠着石头望着江面上的点点渔火。
楚妤歆抬头看向还在出神的林城欺问道:“你在等人?”
晚风带过冗杂的思绪,不偏不倚的打在林城欺身上。
江浪推到脚边又退下,仿佛在警醒她们晚间不要在江边停留。
楚妤歆原以为不会得到林城欺的回复,正准备起身回家。
“嗯,等南都未归人。”
语调轻轻的,似乎怕吵到江上的渔者,又像是怕突然的大声而吓到大石下的楚妤歆。
不明所以的楚妤歆接着问道:“是她吗?她今晚回来吗?”
“是的,今晚。”林城欺笑着回道。
那晚的灯火下映照出她模样,是那么的欣喜,那么的开心。
后来的楚妤歆才明白,她的天真烂漫只是对那一人。
得到回答的楚妤歆没再问,只是垫脚将煤油灯放在林城欺的旁边。
“今晚的月亮被云遮住了,煤油灯就先借你接她啦!”
林城欺对着楚妤歆道谢:“那就谢谢楚妤歆同学了。”
离开江岸那边的楚妤歆回过头,看着林城欺的背影和那身旁摇曳的灯火。
“希望以后你不用等她那么晚。”
那一刻,楚妤歆脑海里没由来的闪现出这句话来。
已过亥时三刻,林城欺终于看到一艘私家船只靠近了码头。
她激动的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尘埃,理了理衣襟,弯腰提起楚妤歆留下的煤油灯,从大石上跳下来直奔码头。
当看着那抹倩影从船上下来,林城欺又怕的躲在暗处,手里的煤油灯摇曳不定。
想起信上说她与父亲做了谈判,这次毕业回来住一夏,到秋便随哥哥出国留学。
林城欺一路跑回了小林家,之前放在兜里的熟花生也在跑的途中洒落出来。
“林城欺,你跑去哪了?这么晚才回来?”
刚到自己院子里的林城欺便听到隔壁林柯愿的声音,抬头看去,只见林柯愿踩着梯子,搭在墙头上看着自己。
右手边放着托盘,上面有一壶茶,一盘瓜果和一盘瓜子和花生,此时的林柯愿嘴里也还磕着瓜子。
“看江。”
林城欺只看了一眼,便回过头,提着煤油灯往屋里走。
“诶诶诶,林城欺!”林柯愿见林城欺真的要走,连忙从隔壁院子跳了下来,跑到林城欺跟前。
“我知道,今晚池怜易回来了,对吧!”林柯愿搂着林城欺肩膀说道。
林城欺轻“嗯”一声,打掉林柯愿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推开自己房门进了屋。
后面的林柯愿撇撇嘴,跟着进了屋。
“你没见到她吗?”
林柯愿走到外屋的圆桌上,一屁股坐在木圆凳上,从兜里抓出一把瓜子,继而又问道在斟茶的林城欺。
“见到了。”林城欺抬眼回道。
“那你怎么没和她一起回来啊?”
听到林城欺的回答,林柯愿蹭的一下从凳子上起来,又趴在桌上好奇的看着林城欺问道。
林城欺无言,敲了敲桌子,示意林柯愿起来,随后才道:“在暗处看的。”
起身的林柯愿拍拍手上的瓜子屑,拿起林城欺斟的茶抿了一口,意味深长的看向林城欺。
“你难道不知道池怜易回来,是住你家吗?”
此话一出,换成了林城欺从凳子上一下子站起来。
惊愕的表情让林柯愿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头一次见你这么失态!”
房里还没来得及点上灯,只有楚妤歆借给林城欺的那盏煤油灯。
灯光照在林城欺惊愕的脸上,显得有些憨态可掬。
“你没骗我吧?”林城欺将信将疑的看着林柯愿。
月亮在此时冒出了头,银白色的月光照在院子里,透过门窗打在外屋里。
还没等林柯愿回答,府上的司阍阿宽人未到,声先到:“小姐,池家三小姐来了。”
听到阿宽的话,林城欺连忙出门,林柯愿笑着也跟出了门。
“二小姐你也在啊!”阿宽对林柯愿行了一礼,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想来是对叫喊感到失礼。
林柯愿也不在意,点点头,走到林城欺身旁,笑道:“还愣着干什么啊!走吧!见你的池怜易。”
林城欺听后耳红如血,看向林柯愿回道:“别乱说!”
“好好好,不乱说不乱说。”
跟在两人身后的阿宽抿着嘴笑,他也是知道林城欺对池怜易十分上心,也只限于知道上心而已。
三人快步走到花厅,阿宽完成任务便回了司阍居住的房间,林城欺和林柯愿站在花厅门口驻足。
厅内上座是林傅丞和苏皖凝,右上座坐着的是这将近半年来未曾见到的池怜易。
只见她身穿淡蓝色束腰长裙,因是晚间微凉,便又在外套了一件深蓝色氅衣,单是瞧见侧颜,就足以羡煞旁人。
“愣着干什么,进去啊!”
门外的林柯愿见林城欺还不进去,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伸手一推,将林城欺推进了花厅,自己也跟着进了厅房。
“大伯,伯母,晚上好!”
林柯愿嬉皮笑脸的对两位长辈问了好,随后便听见林傅丞笑道:“柯愿又翻墙找城欺玩啊!”
“瞧,怜易回来了,正好你们还没睡下。”
“想来你们有许多话都讲不完,你们和她聊吧,我和你伯母就先回房休息了。”
“对了,客房还没收拾好,今晚怜易你就和城欺一个房间吧!”
林傅丞语毕,便和一旁儒雅端庄的苏皖凝回了主房。
留下一脸懵的林城欺和林柯愿,池怜易在林傅丞最后一句说完,浅笑安然应了一声也没做过多言语。
此时的花厅浮上一层尴尬气氛。
“哈哈,好久不见啊!池怜易。”
林柯愿受不了这尴尬,率先开了口。
坐在楠木椅上的池怜易嫣然一笑的回道:“好久不见,林柯愿。”
站在十步开外的林城欺垂着眼帘,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气氛在池怜易回了林柯愿后又尴尬起来。
“那什么,时间也不早了,我我我就先回去休息了啊!”
林柯愿指了指外面,尴尬一笑,就往花厅外走,“明天见啊!”
看着林柯愿真的走后,坐在楠木椅上的池怜易起身走到林城欺身前,笑靥如花的说道:“好久不见,阿言!”
听到声音的林城欺抬眼,对着比自己矮点的池怜易,冁然一笑,“好久不见,阿也!”
那晚深夜后的月光大亮,亮的能看见林柯愿放在墙头上托盘里的茶水印着姣姣明月光。
拔步床上的两人静默无言。
睡在里面的池怜易拉了拉被角,看着床顶。
池怜易问道:“你去江边了?”
林城欺脸不红心不跳的答道:“没有。”
“胡说。”
“真没去。”
刚回答完,林城欺手里突然多了一个东西,还带着池怜易的余温,暖乎乎的。
“我在回来的路上捡到的。”
池怜易乘着月光,看向躺在自己旁边的林城欺。
林城欺摸着池怜易塞进手里的东西,是一颗花生。
她回来的路上,掉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