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活吗

半个月之后……

周深逐渐有意识了，他能活动几个的手指关节、面部肌肉，但是他现在几乎浑身缠着纱布，所以活动不太明显。

“铭唔……”

“老周！！”

这是张铭半个月以来第一次听到周深发出声音，因为他还插着呼吸机，嗓子出不了声音，所以他是用气流说出来的。

“鹿唔嗯……”

“不要说了，你现在不能说话。”张铭赶紧安抚周深，使他在纱布下面使劲抽动的脸平静下来。

“鹿……鹿……鹿……”

今天要是不告诉周深，他估计得“鹿”一天，但张铭又没办法回答，这件事情吧……不是他不好回答，而是他不敢回答，而且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说清楚的……

“铭……唔你……”

“我……我……啊大家都还好，因为当时我们都在给你调升降台，不在下面然后……额……”然后他沉默了。

“鹿……鹿鹿……”周深手动了动。

“你先……就是……别管，把你自己先……先照顾好，然后好好恢复……”周深眼前一片黑暗，他看不到张铭，而且还听不太清楚他的声音，只知道他好像在哽咽，可……他哭个什么劲儿？也没道理啊？

然后一个不好的预感就朝周深袭来，他知道自己浑身就跟散了架一样，知道自己麻药劲过了之后伤口特别疼，但是就是不知道白鹿和小白米怎么样了。

“我跟你说……老周，你知道你经历了几次手术嘛这几天？四次啊！病危通知书下了几次我们都没数，我们还都以为你挺不过来了……没想到……你活了啊老周……老周你命好啊……”

周深听完，平静了几秒，突然，全身扭动起来，挣扎着想坐起来、站起来、走出去，但是他被呼吸机什么的各种管子束缚着，动不了。

“干什么呢老周！医生！快来！看看他怎么了！！！”张铭不敢上手摁住周深，因为他浑身都是伤口，不能轻易动。

“周老师别动！呆在那里！躺好！”医生来了才把疯狂的周深制止住。

随后几天，他恢复运动能力的地方越来越多，这样竭尽全力疯狂扭动身体的次数也疾速增加，要不然就是一阵一阵用气流吹出来的哭嚎，哭嚎内容大概也就几个字：“鹿……唔……好……”

“老周！”

“老周你别动！待着！”

张铭一直陪在周深身边，因为周深现在什么也看不到，手软脚软，最多只能抬起手几秒钟。

但是一旦周深能抬手，那么就相当于他被赋予了拔掉自己呼吸机的能力，毕竟在他心里早就确定了——他俩不会回来了。

他每天都沉浸在枯燥的生活中，极端的孤独，因为他看不到，也听不清，说不出来更唱不出来。世界对于他来说，一片漆黑，又朦胧，陪在他身边的虽然是自己的好兄弟，但是他却不能理解自己的心情，这样极度的恐惧，是常人无法理解的。

还有无边的疼痛，每动一下，他都承受着火灼灼的撕裂感，尤其还出现了眼睑的胀痛。

别人给他小黑板，让他写下来他的意思，可他连别人的位置都难以判断，更别提写字了。

可他的脑海中本来就很简单，只有两个问题。

一是：白鹿和小白米在哪里？

二是：怎么会发生这种情况？

剩下的……来不及讲，有的更是连讲都讲不清楚，不要提写了……

如果，后半生的人生就这样的话，还不如结束了呢……

他不止一次想把自己的呼吸机拔掉——前两天依稀听到医生说自己的病情，说目前没呼吸机还不能自主呼吸。当然，他听不清楚，只听得到一点，不过……试一试，反正不想活了……

他半夜的时候还清醒着，不睡，就为了把张铭耗走，自己一个人，在孤独中离去。

他开始实施计划了，抬起手，只需要摸到脸旁边搭着的呼吸机管，用力扯一扯，只要嘴边能感觉到，那么就是了，然后再一揪……

“放下！干什么呢周老师！”

周深手立刻放松，他佯装睡觉，但是护士查房，还是被发现了，结果……结果就是被说了一顿……

为什么……

活得那么累，他们竟然还要强迫自己活着……

不要……活着了……

我……要……死……可以吗？

他们都不在了，为什么不允许自己不在了呢……

他开始把心思放到手附近的管子上，先是自己揪掉了输液管，然后抛到床底下；又是想把营养管弄掉，反正是不愿意继续努力恢复。

……

别人劝他，他就跟听不懂一样。眼看自己的力气恢复得越来越好，但这也成为了辅助他自暴自弃的一大有利因素，随着他越来越不听话，大家就像在管教一个不听话的小孩子一样，把他的手用专门防止重症患者拔管的绑带绑了起来，绑在护栏旁边。

刚绑好的那天晚上，他哭了一夜……

哭着哭着就睡着了，他现在越来越像个小朋友，或者说，是个不懂事的幼儿，心智也不成熟得让人哭笑不得。

可他没办法，他想，是自己心智太过成熟，但是物极必反，太过成熟的下一个级别就是返回到幼稚那里，在外人看来，那就是不成熟的表现。

不不不，还有就是思念，他们不告诉自己真实的情况，导致这些事情成为了自己的心病，所以才想到以结束自己生命的手段来“宽慰”自己，让自己的心变得轻松一些。

有时候，长时间处于这样的状态，一个人会疯的……

三个月之后……

他的呼吸机顺利拔掉，能正常呼吸并说话了，可这时候他才发现一个极其严重的问题——眼部的纱布迟迟不拆。

“阿铭……我眼睛……”周深声音还是有些沙哑。

“啊嗯……不拆了，我们不拆了好不好？”周深不知道张铭到底在说些什么。

“为什么？！”

“因为……啊……”

“那我之后怎么办！！！”

“你……你能好的！谁说你之后看不见！真是的……”

“不啊！！！”

又是一句撕心裂肺的呼喊从周深的病房里传来。自从拔掉呼吸机，他的病房里都得安装隔音棉。

“还有，老周，咱们演唱会的这件事情我有必要郑重地和你说说了……”

“你慢点！听不清……我耳朵怎么也……”

“不，你不要天天疑神疑鬼！”

“什么？什么我只剩一条腿？”

“周深你干什么！”

“我听不清楚！”

“哎……”

“阿铭！我到底怎么了！你快说话啊！我不是聋了吧……不是……不是瞎了吧……”周深突然就要站起来，他现在的动作幅度都特别大，大到什么程度呢？大到张铭看到他动一下都能被吓着的程度。

“嗯……还在治疗……估计是……嗯就是……情况不怎么好……”

“我靠……”

“哎你干什么！”

上一句张铭说得很犹豫，所以比较慢，周深听到了，听完，他径直向后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