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临别那天，我把他拉到我家屋子后面的小竹林，这里幽静，没什么人。我抱了他一段漫长的时间，闻着他身上的味道，像雨后的薄荷草，清澈中裹着微微的甜，洇湿了鼻尖。

　　他扶着我的肩，低头看我，想必是我脸上的不堪被他收纳眼底了，我莫名乱了心跳，不敢去正视他，他伸出手擦了擦我的眼角，然后朝我笑了，笑容哀伤恬淡。

　　家后面有一片很宽的芦苇地，连着不远处的一条溪流，在芦苇间流动着，秋风一起，飘飘摇摇，仿佛是情意绵绵的絮语，和着秋日里的阳光，安和静谧。

　　苇秆比我们都高，看上去像是一把巨伞将我们笼罩，我用力折下一小段秆子，圈成一个圈，做了个简易手工，交给了他。

　　他打量半天依旧是没看出我折了个什么玩意给他，我也没有告诉他，只是冲他笑了笑，举起左手，握成拳头，然后比了个八的手势，接着伸出了我的小拇指，在我的心口轻点一下，放到了他的左胸膛。

到现在我都没告诉他，那是当时我对他表达情意的方式，后来他可能是忘了这件事，我俩再没提起过，不过不碍我们多年的感情。

　　那年之后，我们村子随着政府改造而搬迁了，村民各自去了不同的城市，我和我妈这几年一直奔波很多城镇，见过不少人，经历很多事，我也频繁转学。

　　这种日子有些腻了。

　　我十八岁生日那天，我妈送了我一副助听器，是她攒了好久的血汗钱给我买的，这是第二副了。

在小学的时候，具体时间我记不得了，我一生病就容易忘事，她那会儿好像也给我买过一副，但没出多久，就被我弄丢了，我还伤心了好久。

　　当我再次戴上助听器，原本寂静的耳畔忽然灌进很多很多声音，让我有点猝不及防。

　　“舒望，听得见妈妈说话吗？”

她的眼睛里充满了希冀，她的嗓音清脆悦耳，这是目前我听过的最动人的声音。

我点点头，下意识地张了张嘴，我也想像她那样，用话来回应她，可我还是发不出声音，即使是扯破了嗓子，也只能发出一声难听的呜咽。

　　“舒望！”

　　她激动地把我抱住，脸贴在我的脸上，我能清晰地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

　　我的心揪着疼起来。

*

这个世界是公平的，有喜就有忧，年底的时候，临近圣诞节，我又生病了，烧到了四十一度，整个人就像进了焚化炉，下一秒就要死掉了一样，真的。

　　那时，我真以为我要死了，耳边传来的声音模模糊糊，听不真切…

到头来是我妈想尽办法把我救回来了，我睁开眼，面前是她那张憔悴的脸，以及熬的很深的黑眼圈。

她老了很多，一切都是为了我。

　　“舒望，你醒了，太好了。”

　　她激动地把我抱在怀里，我听见她的声音带着哽咽的哭腔，心又疼了。

也就是那天，我认识了一个人，一个把我推向深渊的人。

那个男人倚窗抱臂，背着外头的日光，目光始终在我这边，眼睛漆黑，像是一潭深不见底的黑洞，将我吸附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