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此时山脚下的大梵音寺里，梵音阵阵，缥缈难寻。

众僧人在空地上盘腿坐下，齐声诵经，中央供着一座佛像。敲击木鱼声、诵经声，声声入耳。刹那间天色澄明，颇有几分佛度众生的禅意。

萧瑟的脸色微正，这和尚说找了人做法事，他怎么看着这法事比皇家的祭天大典场面还要足。

雷无桀那是？

雷无桀忽然一指远方，却见在三百诵经和尚的后面，突兀地站着一个提着刀的魁伟僧人。

提刀僧人目光凛冽地望着前方，那里有九匹骏马，骏马上也坐着几个和尚，正冲着这边跑来。

萧瑟是王人孙。

萧瑟他似乎并没有像和你约定的那样退避三舍，这一次，他好像做了一个和十二年前不一样的决定。

无心冷冷地望了一眼，没再说别的，只是缓缓踏步走进了佛堂之中。

他双手捧着一个玻璃瓶子，瓶身还隐隐泛着金光。他朝着佛像一步一步走去，郑重又小心翼翼的将之放在佛坛之上。

那是一颗舍利。

传说舍利是高僧坐化之后，经火焚烧仍然不融不灭的珍珠般的物体。佛经上说，舍利子是通过“六波罗蜜”和“戒定慧”等功德所熏修的，是修行人由于戒定慧的道力所成的，心和佛相合的表相。

每一粒舍利都很珍贵，是佛家的圣物，无心将那舍利放置佛坛之后，缓步走了下来。

无心大家都说老和尚他死了以后身体瞬间尘灭，但其实在那灰烬之中，还留了这一颗舍利。我便想，不远千里也要将这舍利带回到这于阗国里，老和尚生前回不到这里，死后应该回来。

无心说完后，端坐了下来，闭上了眼睛，手中轻捻佛珠，竟跟着那山下三百和尚一同颂起了经文。

而随着经文颂声，那舍利子竟忽然发出了阵阵金色的光芒，佛坛之上虚虚幻幻仿佛出现了一个身影……

身后传来的是无心压抑的哭声，前方是王人孙与人交战的兵戎相交声。苏离低垂着眉眼，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雷无桀心里酸酸胀胀的，他从没见过无心哭成这个模样，这么…脆弱，无心一直是嬉笑怒骂身上带着一股邪气的高手风范。

待无心站起身，擦去了脸上的泪水，长袍一挥，再度变成了那个风度翩翩的和尚，似乎完全忘记了刚才趴在地上哭闹得犹如顽童的自己，他清了清嗓子，沉声道。

无心走吧

萧瑟这个时候，就别装出那副白衣胜雪的样子了。刚才，我们可都看到了。

无心唉，本想成为那种玩世不恭却又孤傲于世的神仙，可没想到一个老和尚我竟然都舍不得了，失策失策啊。

无心但老和尚不是说了吗？前面的路，还得自己走。虽然他死后，我的第一条路，就是万丈悬崖啊。

萧瑟忘忧大师佛法奥妙，但有句话说得不对。剩下的路，倒也不是你一个人走。

雷无桀还有我们一起走。

雷无桀按捺不住地嚷嚷着，当先一步踏出向外走去。萧瑟紧随其后，也抱着双臂不急不慢地跟了上去。

苏离忘忧大师可没有说，你的路是万丈悬崖啊，而且我这么厉害。

苏离你有我，还怕什么。

苏离勾起唇角，像是已经做过了无数次那样，熟练将一只手搭在了无心的肩膀上，与他并肩而立。

见无心没有说话，只是忽而笑了起来，苏离眼神动了动，别说，无心还真有几分姿色。

破晓的光笼罩这片佛门圣地，光影绰绰间，是两道相缠着并肩的身影，他们的身影被日辉拉扯着，相缠着，经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