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余秉文的消息,杨怀瑾躺倒在床上,一只手紧攥着手机,用另一只手的小臂挡住自己的眼睛。
眼睛哭没哭眼睛不知道,手臂却能感受到一片湿润。
许久,手机屏幕因自动息屏而黯淡了下去,杨怀瑾调整好状态,又点开手机,无比熟练地打了几个字发了出去。
2022年3月13日
【抓了条鱼】阿文,我也很想你。
*
在真正明白余秉文对自己的想法之后,大喜大悲之下,杨怀瑾紧绷了近半个月的弦也终于放松下来,手机往枕边一放,翻出那盘得光滑的木头小兔和小狗攥在手里,蒙头埋在被子里准备睡个昏天黑地。
然而这觉他也没睡得多舒服,感觉浑身不得劲,隐隐约约还有些痛楚传来。
“嗡嗡嗡……”
“砰砰砰。”
“杨怀瑾,开门!”
谁啊,这么吵。
杨怀瑾不耐烦地在床上翻了个身,忽觉痛楚愈发严重,已经到了无法入睡的地步。
“嘶,又胃疼了?”
杨怀瑾从床上坐起,缓和着自己的胃,完全忽略了之前将他吵醒的声音。
门外安静了会,又传来一阵闹腾声,“砰。”门开了。
赵明穿着未来得及脱下的白大褂气喘吁吁地握着插着钥匙的门把,后面跟着同样气喘吁吁的余秉文,两人一同望向在床上呆愣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杨怀瑾。
余秉文拉开赵明先一步走进了房间,快走几步到杨怀瑾床旁,架着腰缓着呼吸,盯着杨怀瑾全身上下仔细打量:“为什么不接电话?”
杨怀瑾仰着头看着余秉文,微微回神,声音有些沙哑地回道:“啊?我没听见。”他拿来手机点亮屏幕一看,好家伙,三个未接电话,全是余秉文打来的,下面还有余秉文发的QQ消息。
还没等他查看消息,余秉文就注意到了他一直按着胃部的另一只手:“你胃疼?”
此时赵明打开了寝室的灯也进了门,听到这话立马诧异道:“杨怀瑾你又胃疼?”
这时借着灯光,余秉文才发现杨怀瑾的脸色有点白,还隐约带着些虚汗,他皱眉问道:“又?”
杨怀瑾:“……”
好你个赵明,你等着!
被掀了老底他只能诚实地点头,奈何赵明更加变本加厉。
“大美人,哦不,余秉文,你是不知道啊,他这胃疼是老毛病了,稍微吃点生冷辛辣的东西就会犯,偏偏他还不在乎这些,胃疼得习惯了熬一熬就过去了,有次在寝室疼晕了还是我送去医院的。”
余秉文脸色更冷了,像是要把杨怀瑾狠狠地钉在床板上一样,“你不能吃辣中午为什么不说?”
杨怀瑾讷讷地狡辩:“挺怀念吃辣的感觉的,更何况……”更何况那是阿文你打给我的菜啊。
余秉文实在是对这理由无语了,冷着脸转身就出了门,没再看杨怀瑾一眼,待到寝室内又剩下两人,杨怀瑾怒气冲冲地瞪着赵明:“你干嘛什么都和他说?”
“为什么不能说了,我说实话还不让了?倒是你啊,好家伙,什么时候跟大美人这么亲近了,居然能让人带你去二楼开小灶,哟呵,开小灶还把自己折腾出胃疼来了,这都是报应啊。”
杨怀瑾看着赵明幸灾乐祸的样子实在忍无可忍,一把抓起床上的枕头丢了过去,“滚吧你,轮休了吗穿着褂子就跑过来了!”
赵明靠着墙摆摆手,“这不是大美人找我开门吗,看人家那么急的样子,我还以为你怎么了呢。”
杨怀瑾作势又把床上的衣服丢了过去,才勉强把赵明给赶跑了,谈及余秉文,杨怀瑾才想起那手机上没来得及看的消息。
【我是阿文】终于肯登QQ了?
【我是阿文】要是你还这么不思悔改,你就当我之前的话都是废话吧。
【我是阿文】我没有精力再看你消失一回了。
【我是阿文】要是你肯改的话,我寝室只有我一个人,你和赵明可以搬过来,但有条件,就是以后有什么事都不能瞒着我,我有权知道一切,而不是被你一味地蒙在鼓里保护得严严实实。
……
【我是阿文】人呢?回消息。
【我是阿文】又玩消失?
而后便是三通未接电话。
“看完了?考虑好了吗?”
余秉文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了房间,手里端着个正冒热气的杯子。
杨怀瑾看着余秉文,又低头看看手机,而后再次抬头时眼里像是带着亮光:“真的吗?”
同寝的诱惑实在太大了,杨怀瑾很没底线地就沦陷了。
“我说话还有假的?你以为我是你吗?”
不舍得分手还硬要分手,口是心非的狗男人。
余秉文把手中的杯子递到杨怀瑾面前,杯子里装的是热牛奶,能有效缓解因吃辣而引起的胃疼。
杨怀瑾接过杯子,拿到手的那一刹那仿佛像是得了神助,感觉浑身都舒畅了能直接活蹦乱跳再查个几层楼的病房。
“好,我改,但必要时你不能顶在我前头,杨征要骂也只能骂我,他不配骂你。”
余秉文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讲。
“那我今天就可以搬过去吗?我的东西不多,搬得很快的,赵明你就不用管他了,他喜欢一个人睡,他还嫌这寝室人多呢,现在正好。”
余秉文:“……”
余秉文还在想杨怀瑾还要再谈些什么严肃的事,结果……
果然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于是,当晚轮休回到寝室的赵明见到的就是这空荡荡的寝室和他独自一人的床铺。
赵明:“……”
杨怀瑾,你怎么能抛弃你的好室友呢,不就是跟大美人吐槽了一下你这作死的行为吗?
*
同样的当晚,杨怀瑾因祸得福被袁主任多批了半天的假,他能轮休一整天,而余秉文今天轮的是夜班,一晚上都不在寝室。
第二天一早他轮休回到寝室就见杨怀瑾在他床上睡得正香。
余秉文:“……”
他记得杨怀瑾的床在他床的对面,但现在那张床上的被子正一丝不苟叠得整整齐齐,压根就没动过。
他走到床边冷声道:“起床。”
杨怀瑾动弹了一下,喃喃道:“阿文我好想你啊。”
余秉文:“……”
他抓着被角一掀,杨怀瑾四仰八叉的睡姿就完全暴露在日光下。
“起床!”
这时杨怀瑾才被冷醒,随着被子的离去而瞬间坐起,睡眼朦胧道:“阿文你下班了?”
余秉文没答这废话,质问道:“你怎么在我床上睡了?”
杨怀瑾慢腾腾地挪下了床,随便胡扯了个借口:“我那床睡得冷。”
余秉文板着脸青筋暴起,他也没精力揭他的谎,那被子就压根没人睡过,哪来的比较冷暖。
近来疫情愈发严重,每日新增已经上百了,他们科室算得上是连轴转了。余秉文掐了掐眉心,低声道:“下不为例,你要休息好了就轮班去吧,有空的话帮帮呼吸科的忙。”
杨怀瑾看见了余秉文眼底的乌青也知道对方是累得难受,连忙起身帮人把外套脱了,按到被窝里躺下,轻声道:“交给我吧,我好歹也北大医学部出来的人,我是来帮忙的不是来添乱的,你就放心地睡吧。”
余秉文也是累极了,被子里有那五年未闻到的薄荷香,再加上被窝给杨怀瑾睡得暖和,几乎就是沾枕头就睡着。
杨怀瑾在床边守着人入睡后,轻叹了口气,微微站起附身过去,两片唇瓣轻沾上余秉文的额头,转瞬即离,不留一丝痕迹。
“有我呢,我还答应了乐乐好好照顾你。”
声音很轻,完全没有惊扰到睡梦中的人。
而后杨怀瑾站起身出了门,走在路上又吐槽了句:“什么时候还轮到欧阳乐来嘱咐我照顾阿文了,他怎么敢越庖代俎?!”
*
3月24日,上海新增本土“29+1580”,单日感染人数超1000例。
3月25日,上海新增本土“38+2231”,单日感染人数超2000例。
3月27日,上海新增本土“50+3450”,单日感染人数超3000例。
从3月27日起,浙江、江苏、武汉等地的3.7万余名医护力量支援上海。全国支援的阵容、规模已经超过当年的武汉。
3月28日,上海新增本土“96+4381”,单日感染人数超4000例。
3月29日,上海新增本土“326+5656”,单日感染人数超5000例。
3月30日,上海宣布“全域静态管理、全员核酸筛查”。
*
杨怀瑾自那天起便转到呼吸科同余秉文一起工作了,疫情一天天的日益严重起来,谁也没能想到当初的一个病例能发展到这种规模,杨怀瑾和余秉文也没时间回寝室休息了,几乎算是二十四小时连轴转,累了就在休息间眯会,起来还得继续干活。
在上海宣布封城的那天,赵明也调到呼吸科来帮忙了,这天午饭和杨怀瑾一起蹲在休息间吃泡面。
“这下好了吧,彻底走不了了。”他边吹着泡面热气边说着风凉话。
杨怀瑾不管泡面烫不烫,闷头吃了一大口进去,他还赶时间,余秉文还没休息。“我也没想着要走,当初留这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嘁,我说你跟那个大美人是不是认识啊,为了他才留这的?”
杨怀瑾又塞了口面,嚼巴几下囫囵咽下,“认识,但不是为了他,这里需要,我才留下。”
面吃完了,他又喝了口面汤,速度之快,让赵明眼皮直抽抽,“诶诶诶,你慢点,吃这么快你考虑过你的胃不,万一它承受不了闹了毛病,你这不给人家医院添乱吗?”
杨怀瑾把喝完面汤的碗往桌上一搁,轻手揉了揉自己的胃,笑道:“放心吧,它就顶多没事时折磨我一下,大事面前,它有分寸的。”
赵明:“……”
它有分寸但不见得你有分寸啊,你这么作,金刚胃都没这么耐造。
待杨怀瑾走后,赵明才勉强动筷吃了自己这终于降下温度的泡面的第一口,而后他才慢慢意识到刚刚杨怀瑾说的话。
赵明:???
“我靠,他居然真的认识大美人?”
【小剧场】
杨怀瑾:斯哈,这牛奶真好喝。
杨怀瑾:唔,这床真好睡
杨怀瑾:哇,阿文的味道真香
余秉文拳头硬了。
余秉文:下次再犯,你就给我滚出去。
下次。
杨怀瑾:斯哈,我的胃真耐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