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夏末。
假期最后一天,带着点初秋的味道,早晨风也透着些许的凉意。
雨花巷,一少年推着自行车往师大附中走去,头上歪歪的戴着顶鸭舌帽,把略长的头发牢牢的压着,略显痞气。
宽松的浅蓝色短袖校服兜着空气显得特别凉爽,深蓝色长袖校服搁书包带上挂着,包上还挂着一个水壶,包里头塞着几本作业,不多不少,报名要交而已。
“哟,瑾哥,今天这么早出门?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哈。”一个剔着板寸的少年单肩背着包,从一旁窜出来,快走几步把手架到一旁推着车的人身上,“昨天喊你把剩下的答案发下,你居然不理我?”
板寸少年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起太早了还没睡醒。
自行车轮咕噜咕噜地转着,有些漏气,“啧”,杨怀瑾把车停下,自顾自的查看起轮胎来。
杨怀瑾作业做得快,做完学校的,他还有空做自己买的练习,每次放假结束临到开学前欧阳乐都会来找自己要作业。
“我昨天有事在忙,没注意你发的,等看到消息已经是今天凌晨了,我寻思着以你家那养生的要求,你肯定早睡了,发你也没用。”
他看了眼还在揉眼睛的欧阳乐,接着说,“还不如今早早点去学校,趁还没开始报名把作业给你,你到教室现抄来得现实。”他按了按轮胎,有点儿软,这车一暑假没咋用了,漏气很正常。
欧阳乐靠在一边墙上看着杨怀瑾,“还是你了解我妈,要不咱俩换换吧,这家我实在待不下去了,天天要求早睡,大半夜还查寝似的搞突袭,我连躲被窝补作业都补不了。这不,我只能大早上就搁这蹲你呢,幸好你我多年的默契在这,我还没把那草拔秃噜呢你就来了。”
欧阳家特别注重养生,尤其是他妈,他们家朋友圈最常见的就是欧阳妈妈转发的各种养生大法,一人养生,全家养生,欧阳乐在家中苦不堪言。
杨怀瑾起身推着车继续走,“得了吧,乐乐,我家你是别指望了,你可以去问问鸿远跟你换不换,你要是换来我家,怕是要连夜离家出走。”
欧阳乐一副八卦的样子凑上来,压低了声音问道:“干啥了又,杨叔叔又把你咋滴了?”
“还不就那点事,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每年开学都要说上几小时,他不说就浑身不得劲。”
到了岔路口,杨怀瑾打算先把车推去打几下气,拿下挂包上的外套草草穿上,把包往欧阳乐身上一丢,“你先去,我去打气,别给老严抓到了,要不然神仙老子来了都救不了你。”
“得嘞,瑾哥你走好,学校见!”拿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作业,欧阳乐巴不得就地开抄,但他还是顾着些自己的老脸,只能马不停蹄往学校赶。
杨怀瑾车头一拐,拐走上了另一条路,那边有个老爷爷摆摊卖麻糍,车上常备着一个打气筒,杨怀瑾经常去那打气,顺带照顾一下老人家的生意,大早上出门还没吃早餐,可以带份麻糍去学校。
老爷爷姓王,在巷子里摆了十几年摊子,可以说是看着杨怀瑾长大的。
十几年前,王爷爷老伴生病了没钱治,家里只能靠卖麻糍赚钱,一份两块钱,在当时来说有点小贵,但仍然很多人来买。
好吃是其中一点原因,至于另一个原因,巷子也就这么大,哪家哪户出点事,邻里多少都知道些,也就这样,王爷爷一笔笔地赚着些零碎钱,攒够了钱给老伴治病。
老伴病好了,他准备把价格降下去,但大家伙还是付的两块,王爷爷据理力争了好几次,钱都没还成,不是回到家收拾时发现藏在篮子里的零钱,就是脱衣服时哗啦啦地掉些藏在衣服口袋里的钱。
无奈,王爷爷只能在这物价飞涨的今天,仍然坚持着卖两块一份的麻糍,给大家还恩。
巷子那头摆着辆三轮车,王爷爷刚到不久,正准备摆摊,他穿着一件洗的发白的衣服,隐隐约约透着些蓝,看着像旧时工厂里发的工作服,腰上系着个围裙,很是整洁。
正收拾着,看着那头杨怀瑾推着车走来,停下手中活计缓了缓,“怀瑾,今天这么早啊?这麻糍刚做好,正新鲜呢。”
杨怀瑾迎着点了点头,“爷爷,要一份麻糍,再借打气筒用用。”
“打气筒搁那自己拿去吧,还是老样子多来点豆粉?”王爷爷给他打好一份麻糍正要加豆粉。
王爷爷最拿得出手的就是这豆粉麻糍。Q弹的麻糍裹上香甜的豆粉,一个个圆滚滚的,吃完唇齿留香。
杨怀瑾从小到大最喜欢吃王爷爷的麻糍,不知道多少次偷拎着自己的存钱罐跑来支持王爷爷的生意,顺便加餐。
“嗯,老样子。”杨怀瑾拿着打气筒给轮胎打气,车胎漏气不算多,很快就打好了。
“今天开学是吧,小谢搁家里还没出门呢,你们要约着一起去吗?”
谢鸿远,王爷爷外孙,他妈妈生他时难产走了,亲爹又不要他,他只能跟着王爷爷长大。王爷爷要给老伴攒钱治病,还要拉扯着外孙长大成人。那段日子过得特别艰难,好在有巷子里众邻里的帮助,现在已经熬来过来。
谢鸿远和杨怀瑾一样在这巷子里长大,算是发小了,两人与欧阳乐一起,合称雨花小三角,在这巷子里混迹已久。
闻言,杨怀瑾看了看王爷爷身后小屋二楼紧闭的窗户,窗帘层层遮挡着看不清里面什么情况。
“不了吧,鸿远可能没打算这么早去报名,让他再睡会吧,昨晚准是通宵补作业呢。”
杨怀瑾笑嘻嘻的,一点也没有对出卖兄弟感到惭愧。
“嗯?”王爷爷听着变了脸,“这小兔崽子,上个月跟我说作业做完了,我才同意让他玩的,合着他玩了一个月?”
“我可不知道哦~爷爷我先去了哈。”杨怀瑾抄起装好的麻糍骑上车飞快逃离这里,怕被王爷爷怒火牵连,而王爷爷气得胡子发抖,锁了车抄起墙脚那用得光滑的树枝就进屋上楼去了。
*
自行车骑得飞快,路旁的景色毫不留恋地往后飘去,早晨的路上人不多,车流也不大,校门口稀松地停着几辆自行车,早餐店各种早餐的香味杂糅在一起,让人很有食欲。
杨怀瑾按了按不争气正闹腾不停的肚子,停好车往教室赶,路上稀稀拉拉并肩走着几个学生,正绘声绘色地谈论着暑假的趣事。
校园里安静得很,走廊上没几个学生,其他班教室里只有几个人坐位置上奋笔疾书,想也不用想自己班上教室大概也这样。
杨怀瑾摸到9班后门去,观察着教室里头,欧阳乐坐垃圾桶旁边卡着视角,老师前门进门的话不会第一眼,能有时间藏好自己的犯罪证据。
班长丁静怡在讲台上收拾着桌子,她来这么早是来帮老严收作业的,她一遍拿抹布擦着,一遍看向欧阳乐的方向,口中念念有词。
杨怀瑾忍着笑放轻脚步声,走到门边用故作老态的声音咳了一声,吓得那坐垃圾桶旁边的人浑身一颤。
“哎哟我去,杨怀瑾你不厚道,吓死我了。”
欧阳乐努力平息着自己过分快速的心跳,准备继续奋战直到最后一刻。
“欧阳乐,你看看你,人家女孩子在干活你在干啥,好意思嘛你。”
杨怀瑾边说边往丁静怡的方向撇了撇,暗示已经不能再明显了。
“我能干啥啊我,我不得为老严的血压着想,上学期给抓着没做完作业,这学期不能再被抓了,人家班长收拾东西那是她的职责,咱们要支持人家,不要给人家添乱。”
欧阳乐头都没抬一下,手中的笔抖得飞速,又抄完一面。
杨怀瑾看着讲台上转身擦黑板的班长,女孩的耳朵都红透了,他扶额摇摇头,哎,欧阳乐这神经大粗条也是没谁了。
杨怀瑾回到座位上准备打扫一下自己的位置,两个月没人坐了,桌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灰尘,再加上他的座位靠窗,又是班上少有的孤儿座位,没有同桌,他只能自己打扫位置了。
谁不希望有个美丽善良的丁大班长帮忙打扫一下座位呢,这欧阳乐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不久,门口又传来一声沉闷的咳嗽声,欧阳乐浑身又一抖,杨怀瑾也转头看向门口,门口站着一个面色阴沉的少年,正不善地看着杨怀瑾。
杨怀瑾扯起嘴角笑了笑,不动声色地往后面移。讲台上的,教室中央的,垃圾桶旁的,还有这个前门口的,几方对峙着,场面异常沉默。
最先打破这诡异沉默的是欧阳乐的哀怨声,“一个两个的都来搞我,求求你们了,我的作业就差一点了,你们别烦我了行不行!”
“咳”,杨怀瑾尴尬的笑笑,“你们先聊我出去逛逛。”,说完立刻往后门冲去,带起一阵风扬着地面未净的尘土。
“杨!怀!瑾!你居然跟我爷告密!今天你我能出这校门的只能有一个!”
来者不善的少年正是谢鸿远,短袖下隐隐约约显露着几条红痕,不偏不倚,和王爷爷抄进家门的棍子及为相似。
二人打闹着出了门,声音渐远。丁静怡收拾完讲台也出门洗抹布去了,留着欧阳乐一人躲垃圾桶旁仍在奋笔疾书。
没过多久。
“咳”,门口又又传来一声极为相似的咳嗽声,这次欧阳乐看也不看了,念叨着,“你俩这么快就回来了,谁赢了?”
来人没有应,欧阳乐察觉出不对劲,颤颤巍巍地抬头,只看他们班主任老严在他几步远的地方靠着课桌对着他,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桌上的作业,嘴角带着几丝意味深长的笑。
欧阳乐心里咯噔一声,完了,乐乐要不乐了。
【小剧场】
欧阳乐(一阵电报哔哔声)OS: 我谢谢你们俩!
还在打架的两人灰头土脸:不用谢!(同时举起两只手竖起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