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到末了，风华燃尽，只余下割舍不断的绵绵情思和那盒中的一片黄羽。
女孩用小手捧起它，它在女孩手心颤动，它在微笑，它在歌唱。
女孩的泪珠晕染了黄羽，颜色渐深，竟成了化不开的浓墨重彩……
二
那个早晨，很冷。极氤氲的雾气几乎迷离了我的双眼。
堂内，人们交谈的欢声笑语响彻云霄。
那时，一只老母鸡，几十只鸡蛋，一条甜甜的白玉糕，外加几百块彩钱，是给孩子庆生的最好礼物。
而我，就是被作为彩礼的那只鸡，被束缚在堂前的小走廊上。我知道，这一天终究会来的。这是我的命，是我作为一只鸡的悲哀，逃不掉的。
我的目光无法透过那载满水雾的厚重窗棂，那个女孩儿，应该正在做着草莓牛奶味儿彩虹般的梦吧。不知不觉，一阵酸心的悲凉涌上心头。
倘若我死了，那个女孩会伤心吧。会的，一定会的。上次我受伤了，她哭了好久呢。
倘若我死了，她会不习惯吧。以后有谁来轻啄她手心的痣，有谁会去蹭她苹果似的圆脸，又有谁会为她歌唱呢。
倘若我死了，又有谁来做她悲伤时的影子，快乐时的小尾巴呢。
三
好想再见见她啊，我拼尽全力，扑腾起翅膀。面对暴力镇压，我第一次毫无畏惧。
可当我被踢出老远时，才幡然醒悟。
我只是一只卑微的不能再卑微的鸡，命运从来都不是自己所能掌控的。这样做，只能为那个女孩带来伤痛。
我还在奢求什么呢？我突然发现自己好贫穷啊，除了那个女孩，我一无所有。
又或许，多年之后，她会将那些记忆和我，一并忘了。
嗬，忘了。我躺在颠簸的小花篮中，自嘲地想着。一条艳艳的红绸将我的翅膀勒得生疼。
渐行渐远。
窗棂，房子，渐渐地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四
我又是幸运的，在万千人群中遇见了那个女孩。不早亦不晚，正好相遇了。这说来，也是一种很奇妙的缘分啊。
犹记得当年的她捧起小小的我，笑容像极了天边灿烂的云霞。
后来，我渐渐长大。身披华羽，昂首走在鸡群之中，有那么一瞬，我觉得自己像个公主。看到他们投来惊羡的目光，为此，我开心了好久。
再后来，身边的伙伴一个接着一个的离去，小鸡一波接着一波的进来。那时我才觉得，自己老了。而她，只是个八九岁的孩童。
因为有她在，所以我并不觉得孤单。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如今想起这事四年的时间，仿佛就在昨天。嗯，这四年，我过得很好。因为我认为没有哪只鸡，比我快乐，比我幸福。
五
面对磨得锃亮的刀，我闭上了双眼……
红绸，地面上盛开着殷红的血花，妖冶而凝重。
我计算着生命流逝的时间，第一次觉得世界这样安静。血顺着脖颈往下流淌。我的双眼迷离了整个世界，以及，那个女孩的笑颜。
只是，以后我再也听不见有人唤我修了。
六
从那以后，女孩再不养鸡。只是突然间多出来一个习惯――时常盯着一片黄羽发呆。
这份念想太重，太重。
叫小小的她如何承受的起？
也曾有人对她说，把它埋了吧。她苦笑着摇了摇头。
埋葬了，便什么都没有了，一切，自然归于尘土。它是她童年最缤纷的色彩，她并不想忘记。
七
女孩渐渐成长。
多年之后，女孩回到了故居，房子已无人居住。
女孩缓缓的推开小院的门。静静的看着周围的一切。以及，那腐败的斑驳得不成样子的鸡窝和墙头的杂草。婆婆娑娑不知道延续了多少个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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