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 往事如烟

说起白川离和华笙的故事，倒是一段佳话。真是千年一遇的巧合。

白川离在引灵堂作为摆渡人，负责引导死灵前往轮回门。

他们的第一次遇见，是白川离带走她奶奶灵魂的时候。

嗯…也许并不算遇见，毕竟华笙看不见白川离。

奶奶是十四岁的她最后的依靠。这样下来…也不知道她以后要怎么办。

人世皆苦，行走一百余年的白川离已经见过太多。这事本也不能让他记惦多少。

可在千万的缘分之下，某次前往雨林拜访隐居的仙神，从下层洞天出来发现自己没有带伞，就在白川离正打算用法力手搓一把时，一只白净的手给他递上了一把伞。

是…曾经有个一面之缘的华笙。女孩的样貌即使过了这么些年也变化不大。还是那样的扎眼的漂亮。

“来雨林不带伞，是想被酸雨淋到秃头吗？”

白川离接过伞：“…没，来的不多忘记了。”

他好想反驳说成为眷属后身体不怎么容易变化…但身份保密，总之还是先付钱…

华笙却抬手止住了他拿出钱包的动作：“救头发之恩哪能是金钱可以衡量的。说来唐突，可报酬能否是为我的新琴调音呢？这个二手低价收的确实没保障啊”

这理所当然的语气，还知道自己在人间的职业…看来对面蓄谋已久。

雨落在华笙手上另一把伞上。滴滴答答，淅淅沥沥。雨水顺着伞骨滑下，没入泥土和砖块之间。

鬼斧神差似的，白川离在确认今日无他事后答应了下来。

成为引灵堂掌事的他因为考核工作需要，整了个调音师的身份方便行走人间。没想到会被人注意到…

“早在雪园村那边见过先生了。还记得今年的春祭会吗？村子里那老旧的舞台终于派上用场，可到最后关头才发现那台大钢琴没调音用不了。又因为是古典型的，在场没有人会调音。”

话语毫无征兆地断开，华笙那姣好的眼眉高高挑起，意味深长地看着前人，同时白川离也想起来了，

那种琴确实已经被淘汰很久了。原因之一就是调试过于复杂。但是对于跨越百年时间的白川离来说，给它调音也不算什么难事。

白川离笑了笑，“举手之劳。”

他那日是陪同一位参与演出的，他的老顾客来到后台，然后看着闹哄哄的后台…

华笙则是作为村长的养女，在现场帮忙。也就目睹了白川离调音的全过程。

修长的手指敲击着琴键，右手拿着调音设备，一点点，一个个慢慢调试。有人给他倒水，但那人不知道琴上哪里可以安放水杯，正踌躇时，白川离直接接过水杯，一饮而尽，把水杯放在琴头上，点头道谢。

白川离身上的书卷气很重，言语虽因为敬词显得疏离甚有冷淡之意，可那些恰到好处的体贴，尽显其温和的本性。

“那就麻烦先生和我去一趟…暮光城。”

白川离一怔，抬眼看着华笙。

华笙把手虚放在胸前：“放心，我是守门人，绝对能够保证您的安全。”

华笙手执灯火，用手绳把自己的另一只手的手腕和白川离的手腕连接，一路带他走入暮光城深处。

华笙在一机关上敲敲打打，随着轰轰声响，两人身旁的门缓缓开启。顺着台阶往下，华笙不知道哪点亮了大灯，里面意外地宽敞，可以看出里面原来是个音乐厅。而大琴就在舞台中央。那琴明显被重新清洗过，它的颜色和旁边的事物截然不同。是一台非常漂亮的琴。

白川离收回了跃跃欲试的手：“这是你的琴？”

“我是守门人，整座暮光城都是我的。”华笙带着小猫般的骄傲抚着琴盖。

白川离没怎么理这句玩笑话，但一直盯着装饰华丽的琴：“看来你很有闲情…这份工作不怎么忙吧。”

一路莫名其妙地被拉过来，白川离也不见恼，只是耐心地让这台琴回到最好的状态。

漫长的调试后，华笙即兴弹了几段后，转身看向观众席的白川离：“先生不来一首吗？”

白川离好像在沉思什么，慢半拍地回道：“…我其实很早就不碰琴了”

“那又为何做调音师？”

“自然是为某生。”

听到白川离这有些生硬的回答，华笙觉得自己可能过分了，走下台：“这样的琴，调音收多少钱？”

白川离摇摇头，起身把路上用过的手绳递给华笙：“一把伞就行。”

华笙听得眼睛一亮，但一时间什么也说不出来。

“刚才的…有心了”

刚刚华笙弹的几段旋律，正是对白川离调音过程中零碎的小旋律的扩写。

“那些是先生自己编的吗？”华笙变成一副小兔子的乖巧模样，眼睛亮亮的。

白川离顿了顿，好像又触动了什么：“算是吧，只是多年下来也无法补全。”

“那可以让我来试试吗？这个旋律很好听。下周再请先生来听。”

下周，白川离如约而至。

但是华笙水平很有限，没有完成。

不过在两人长达三小时的共同讨论下，算是有个大概了。

“下周见”白川离笑得华笙心头一动

“下周见！”

一来一去，两人相识近半年。一周一见，鲜有缺席。

直至……

死在黑水中，死前会感受到带有腐蚀性的黑水一点点吃掉自己。很痛。

未相认时，华笙更多是不敢认，希望他是，又怕他不是。以及在那所谓的调查过程中，华笙察觉白川离的隐瞒，但没有多问，她知道自己的处境，目前为止，除了白川离之外的人一个都没见过。而此事又解释为神界失职…

细细想来，白川离所做的…怕是不能为他人所知，寻求真相的利益，应也不止于职责。

华笙从回忆中脱离，发现身边的白川离也在发呆。

白川离从文书部脱离，为了在人间寻找能够安身的地方，来到这属于半个世外桃源的雨林深谷。

现在则要等待夕海亭的人送来约章，他们便在这小山头上坐了坐，竟不约而同地一起发起呆…

华笙失笑：“在想什么？”

白川离被叫回神，显然还有些恍惚：“没有”

这位白掌事难得拥有了迷茫的表情，华笙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

华笙眯了眯眼睛，用那意味深长的语气说：“没有吗？”

白川离低下头，看着脚底的云雾吞着草坪。

“…我想起那天，我发现你不见了的那天。”

在那天…还以为能把完整的曲子交予她了…能把这么久以来想说的话告诉她了…

感谢苍天，在失去书屋走头无路时让他遇到落红。又在这次…给了他挽救的机会。

总觉得已经认识了很久很久，实则两人相识至今不过半年多一点。

是见色起意？是蓄谋已久？是志同道合？

祁广函的建议是：天生一对。

“其实你说我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被莫名卷入奇怪的乌龙纷争，但又因为爱人是眷属得以新生。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人生，又以这样的方式延续…

“我不知道。”

华笙微叹：“你明明清楚得很。”

白川离眼底闪过一瞬的心虚，但看向华笙的眼睛更亮了。

如果说这样错过人间是种遗憾，那…

“你希望我能够了结那些有也好没有也好的遗憾，才选择了直接隐退吧，并费劲心思让我们能够一起过正常人的生活…对吧”

白川离不知道华笙会不会因为这样的离开而有所遗憾，可是呢…对待遗憾最好的办法是，补上遗憾。

“我想陪你走完这一趟，不过我也只要到了十年。”

“不够吗？”

白川离干咳一声，“够了”

华笙笑得灿烂，正如这半年内每一次见面那样灿烂，也像每一次那样，让白川离想吻她。

不过这次不需要隐藏这份心思了，吻了个满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