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 依恋

　　沈沐迁不仅没有想过这辈子要再见他，更没有想过这辈子要再养他一次。现在的沈清崇，就像一个几岁的孩子，纯净而清澈，对外界充满了好奇也充满了害怕，而他唯一的倚靠，是她。

　　一切，仿佛回到了十五年前。母后薨逝的那一夜，她拉着自己的手，始终念着一句话：“沐迁，清崇是我唯一的儿子，我赐你长公主的身份，你以后就是皇家长公主，你一定要保护他，一定不要让他受到任何伤害。”

　　之后，父皇忙于朝政，他是在她的照顾下长大的。她记得有一次，她午睡醒来清崇不见了，她急急忙忙地寻找，却看到他捧着一个糕饼盒坐在院落中，看到她时，他笑着把手中的糕饼递给她。

　　“皇姐，你喜欢的，清崇一直留给你，怕凉了就捂着。”

　　那时候的他们已经懂得了互相照顾，她感激地吃了一块清崇给她的糕点，之后立即腹痛如绞，吐血不止，如果不是御医来得快，她只怕早已死了——那糕点里，被人下了剧毒。

　　再之后，清崇几乎不碰任何糕点，唯有在她吃的时候会凑上来咬上一口。

　　——“这样即便有人下毒，咱们黄泉路上也好有个伴。”

　　他们学会了在后宫里相依为命，互相保护，直到他登上皇位的那一天。

　　分别了五年，彼此再没有了音讯，她从未想过他会如雏鸟出壳一般，再一次依赖上自己，哪怕自己只是在药圃里除除草，他也要在一旁看着，生怕她会消失一样。

　　她下意识地朝着他坐的地方看去，却发现那里已经空空无人。

　　“啊！”远处传来一声大叫。

　　沈沐迁几乎没有任何迟疑，朝着声音的来处纵去。

　　那是一片断崖，而沈清崇的一只手，就攀在断崖的一株桃花树上，整个身体悬空在悬崖之外，晃晃荡荡。

　　“清崇，你别动。”她叫着，整个身体跃上树干。

　　沈清崇的手指一根根地松开，沈沐迁魂飞魄散，“两只手抱住！”

　　但是沈清崇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话，一只手始终背在身后，抓着树干的手指终于承受不住身体的重量，当力气耗尽，他的身体朝下坠去。

　　一只手几乎在瞬间握住了他的手腕，沈沐迁借着力量一跃，两人落在断崖旁。

　　身体才站稳，沈沐迁已压抑不住心头的怒火，“谁让你去爬树的？我让你两只手抱着，为什么不伸手？”

　　气到极处，她的手指头戳上沈清崇的脑门，“你为什么……”

　　她愣住了，因为她看到了沈清崇眼眸中的泪光，慢慢凝聚，慢慢滑下，他咬着嘴唇，却不肯发出一点声音。

　　——“清崇，你是未来的帝王，你绝不可以软弱，也不可以哭。”

　　——“在皇姐面前也不可以吗？”

　　——“不可以！”

　　——“好。”

　　她伸手抚上他的脸颊，“别哭了，我只是担心你。”

　　他猛地扑进她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沈沐迁的手指抚着他的发丝，低声安慰着他。那哭得抽搭搭的人，默默地把身后的手伸了出来，一枝开得灿烂的桃花绽放在她的眼前，那双犹带泪珠的眼眸，带着几分期待，眼巴巴地看着她。

　　他，是为了给她采这枝桃花才爬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去的吗？宁可坠下悬崖也不愿意撒手？

　　“傻瓜。”沈沐迁抬起头，不让眼眶的酸意泛滥。

　　他凑到她的身边，在她的脸颊上轻轻落下一个讨好的吻，脸庞上堆满了开心，把自己的脸也凑到了沈沐迁的面前，期待着。

　　沈沐迁的唇贴上，在他的脸颊上柔柔地印下一吻，“回家吧。”

　　他点头，站起身。忽然，沈沐迁眉头一皱，低头看去，自己的腿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趴着一条铁线蛇，这蛇太过细小，又隐藏在山石中，她救人心切，根本没注意到。

　　而沈清崇的反应比她更快，他几乎是瞬间就看到了她白色裤子上渗出的黑色血迹。

　　蹲下，伸手撩起她的裤子，以唇就上伤口，吮吸了起来。

　　这反应，快得让沈沐迁都来不及推挡，也快得让她心中闪过一抹念头。

　　一口，一口，又一口。

　　沈沐迁突然发现了不对，“清崇，吐出来，快把毒血吐出来。”

　　那个低头吮吸的人抬起头，有些迷惘地看着她，然后……双眼一翻，昏死了过去。